第三章 桌上吃早餐的葛红冲着宋雨亭笑了。他问她笑什么,她不吭气。她想起笑柔昨 天问她的话,继而埋怨宋雨亭:“你以后晚上在外面少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警告 你!”宋雨亭辩解,场面上的应酬,身不由己。还说,没准今晚就会有一场。葛红 吓唬他,要以一个家属的名义给纪委写信,反吃喝,惩治腐败。宋雨亭不理会她这 一套。葛红也觉察到了,气呼呼地说她晚上出去打麻将。宋雨亭说:“好啊,你好 像好多天不上牌桌了。” 葛红马上当着他的面给陆笑柔打电话,让她再箍两条腿,凑一桌麻友,一定要 打一场麻将。 晚上九点多,宋雨亭在外面喝了酒回家,吃惊的是葛红没有出去打麻将。 脸上覆着面膜在床上看电视的葛红打量了一下宋雨亭,表扬他今天表现不错, 没有在外面多喝酒。他问她怎么没打麻将,她说少一条腿,加上陆笑柔说头疼得厉 害。她们讲定了明天打,铁定,雷打不动。宋雨亭“噢”了一声,慢吞吞地洗脸洗 脚,极不情愿地上了床。 葛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看报纸的新闻,新修改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规 定抓到嫖娼的人要通知家属,首例在杭州已经有了。宋雨亭说:“这些事与我们有 什么相干?管它干吗?” 葛红说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这年头许多老实人都变坏了。宋雨亭 纠正她,说这些老实人本身就不老实。他还用很实际的一套老话来安慰葛红,说有 这个几百块钱还不如买些老婆孩子喜欢的东西,就是一家人下饭馆也好。葛红说她 听说现在找小姐很便宜,也就是一二百块钱。宋雨亭说不花钱送给他也不搞,脏, 弄出病来怎么办?别说艾滋病,就是得了淋病也吃不消。他举了单位老许的例子, 在外搞小姐染了淋病,不知道潜伏期有六七天,害得老婆也有了,不好意思上医院, 带着老婆找电线杆上做广告的老中医,花了上万元还落下了尿频尿急的后遗症。葛 红说,知道就行。就怕喝了酒控制不住。宋雨亭说不会的,说他喝了酒都急着回家。 葛红起身去揭面膜,说女人不管俏的丑的胖的瘦的,关了灯还不是一样。宋雨 亭想说不一样也不敢。葛红见他有认识,更来劲了,说今晚办事,就当她是小姐, 付费,给她二百块钱。宋雨亭好像很生气:“哎,哎,正经点,像个什么人了?” 葛红伸了下舌头,不敢再张狂,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过分。 葛红问宋雨亭怎么半天都状态不佳。他说满脑子都是在121看到的那具男尸, 下身被车轮压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他比划着自己的器官讲给葛红听。葛红连忙 制止他,说不要以后看到他的东西就想到这件事,怕连带着生出厌恶的感觉来。 宋雨亭说:“不会这么夸张吧?”葛红背过身去说:“笑柔说我这阵子总是输 的原因怕是办事多了。今天不办,明天打牌试一下,看手气是不是好一点。” 宋雨亭不敢把心里的高兴表现出来,装着无奈的样子说:“试就试一下。”接 着,他问葛红是不是经常对笑柔说他们夫妻间的事。葛红笑了笑,心虚地说:“睡 觉,睡觉。” 葛红第二天的麻将场子在陆笑柔家。下了班后五点钟开局,到吃晚饭时她已输 了五百多块。她们的牌输赢不大,输五百多算倒霉或者是一败涂地。 晚饭简单,陆笑柔的老公又出差了,她下了阳春面给大家吃,好在大家的心思 都在打牌上,吃得很快,先搁下碗的还催吃得慢的。葛红帮陆笑柔洗碗时发牢骚, 说自己手气还是背。陆笑柔仍用老话笑她,说她坏事做得勤了。一听这话葛红委屈 了,说四五天不做了。陆笑柔装出副认真的样子问她:“你与他有问题了?”葛红 尴尬地笑了,把洗碗水洒了陆笑柔一身。她有点说不清,是她对陆笑柔说过:“夫 妻间三天不办是老公的事,过三天不办就是老婆的事。”葛红说的办是指做爱,这 种理论的适用范围是指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夫妻,这一点葛红加过备注。陆笑柔现 在是引用葛红的理论。 接下来的牌打到十二点,这是她们的老规矩。她们还有输八百块钱封顶,即 “进花园”的约定。葛红想到反正离封顶不远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劲地做起 了大牌。 葛红第一把大牌和下来时是自摸家家到,她脸上喜笑颜开地,嘴上却说是瞎猫 抓到了死老鼠。本来准备输了,赢了也不当回事,葛红心里没有负担,手气倒是越 来越顺,一鼓作气地和了好多出人意料的大牌。到结束时一盘点,三归一,居然变 成她一个人赢,赢了一千多块。 满心欢喜的葛红帮陆笑柔打扫战场,收拾牌桌。想到反败为胜,她高兴得学了 两声周星星的那种笑。陆笑柔说她相信了,看来葛红这几天真的是没有办过事。葛 红说:“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一套呢,我今天回去偏办,明天看输还是赢?”陆笑柔 听了来了劲,让她快回去试一下。葛红出门时想起什么,问陆笑柔老公出差好多天 了,手气也应该好的。陆笑柔说:“除了老公我就不办事了?就不过日子了?”葛 红见她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也不好追问,只有在心里说,坏了,坏了,都坏了。 宋雨亭还没睡,这是他的习惯,葛红出去打牌回来得再晚也要等她。他见葛红 脸上的喜色,不要问就知道赢了。葛红告诉他还是大赢。 睡觉时葛红拿了枕头到床尾,她说要再试一下。宋雨亭做出苦笑,说若是一直 赢下去怕是分居或离婚最好了。葛红哄他,一个星期不用他洗碗。家里的碗一直都 是宋雨亭洗,他出差,哪怕用过的碗筷堆积如山也都等他回来。葛红这么说真是下 血本了。 宋雨亭一会儿就睡沉了的样子,还有不轻不重的鼾声。 葛红睡不着,兴奋。 葛红知道宋雨亭忙碌的很多时间是在酒桌上、牌桌上。麻将不打了,他与人打 一种叫斗地主的扑克牌,打这种牌是纯粹的游戏,大多在吃饭之前或之后,许多酒 店为了应景,设置了给顾客娱乐的棋牌室,打这种牌宋雨亭也有过通宵达旦的时候。 宋雨亭有洁癖,每天在家里洗澡,不会去洗桑拿。这一点葛红原先认为的毛病, 现在变成了不可多得的优点,让她放心了很多。其实,宋雨亭在外面一直是洗桑拿 的,洗完了回来,再在家里的卫生间洗一遍给葛红看。 这天宋雨亭还没下班就被广告部的谢主任拉去见客户。谢主任经常有这样的要 求,每每振振有词地说:“我拿不下了,帮我镇压一下。”按理说谢主任是他的部 下,不好这么派使他,但广告部这一块在报社实在是太重要了,谢主任把这个摊子 舞得不错,他们两个人的私交也好,广告部是个能开支能走账的地方,有许多的方 便。宋雨亭一出马广告客户的话就好说多了,谢主任敲不定的他能够定下来。 镇压广告客户的地点照例是在酒店,谢主任设鸿门宴将客户请来在酒桌上谈。 约好的乳业公司老总因为开会要迟点来,这段时间有两个多小时,没有人牌又打不 起来。谢主任提出洗桑拿,宋雨亭说:“你又来了,上瘾了。”这么说他是有所指 的,谢主任有点不好意思。宋雨亭看他尴尬,改口说:“去吧,去吧。”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桑拿,洗完了回包厢,躺下来后有点大眼瞪小眼伙计瞪老 板的意思。谢主任上次做泰式按摩后被宋雨亭诈供,挨了一番教育。刚才提到洗桑 拿,宋雨亭又说他“上瘾了”。他想想不多话了,不问宋雨亭下面怎么安排。宋雨 亭不知道谢主任的心事,等着他像以往那样询问做足摩还是做保健,半天都没有听 到声音,就只有主动提出来做一个足摩。谢主任马上应和,说两个人一道做。 等人来的时候宋雨亭问谢主任上次那个泰式按摩有没有弄上病,谢主任说不会 有这么巧。宋雨亭警告他这些病是有潜伏期的。谢主任心虚了,盘算了一下,事情 过去也有五六天了,嘴里嘟囔着该会没什么事了。 做足底按摩时宋雨亭好像睡着了,但他听到手机铃声一个激灵就醒来捞起了手 机。谢主任和他挨得近,听到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宋雨亭换了只手接电话,谢 主任不怎么听得清楚对方声音了。 宋雨亭说:“陆医生,我赢了,有六天了,坚持到七八天也没什么问题。”以 后谢主任又听见宋雨亭说:“一定要兑现,我明天要到你那儿去。” 接完电话宋雨亭闭上了眼睛。后来在酒桌上,谢主任发现他的领导有点心不在 焉、神思恍惚的样子。 宋雨亭回家后葛红打麻将还没有回来,等她一直到深夜一点多。葛红说她又赢 了,被麻友们敲竹杠,去大排档请了客。宋雨亭问葛红明天还打不打麻将,她说不 打了,马上意识到什么,挂出免战牌:“今天我太累了,睡吧。” 葛红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熟了。宋雨亭睡不着,起身到客厅找到葛红的包,翻 出手机拿到卫生间,插上门查看。几个月前,宋雨亭无意中看到她手机上有一些肉 麻的短信,葛红解释是过去的一位男同学,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她也觉得这些 短信很无聊。宋雨亭用她的手机给这位男同学回了信:你的短信我老公看到了,他 想见见你。以后这个男同学就再也没有给葛红来过短信。 葛红的手机短信无,来电记录无。宋雨亭一阵子忐忑不安,在马桶上坐久了腰 疼,他捶了几下腰,决定了明天和“她”见面。 和“她”的见面好像要找个理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