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炎热的夏天发尽余威,便悄悄溜走了。 星期一早上,工商银行的职员来到将要拆迁的银行上班。柜长和一个营业员推 着平板车去金库提取现钞。当她与保管员共同打开十厘米厚的大铁门时,感觉有些 不大对劲。抬头一看,一束白亮的光线从上方洞口射进来,墙上的排气扇及六根粗 钢条一同被撬。金库里一片狼藉,警报器和探头均被毁坏;放在库架上的钱箱全被 撬开,里边的钞票已被洗劫一空。 “不好,金库被盗啦!” 公安人员接到报案立刻赶往现场,经观察分析确定案犯是从排气扇洞口进来的。 核查后,钱箱现金累计为二百六十八万元。一名刑警在洞口下方墙角发现一粒紫色 珍珠,很像耳环上的坠子。难道案犯是个女人?能从排气扇洞口进出的人应非常苗 条。 据金库保管员反映,昨晚轮到他和于连元值夜班。等到十点于也没来,约十点 半钟接到他的电语,说胆囊炎发作去医院了。保管员也不知何故—晚上睡得特别香, 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才醒。公安人员在他的茶杯里,检测出安眠药的成分。 据现场勘查,初步确定此案为内外勾结多人作案。墙壁上端的排气扇装置非常 隐蔽,从外边不易发现。正因为作案人熟悉金库情况,才得以顺利毁坏掉探头和警 报器。 于连元摘除了胆囊结石,四天后就出院了。原本没必要急着手术,就因为那该 死的敲诈人要他将安眠药放进同事的茶杯里。做完这事他越想越害怕,就采用了这 种脱身法。 出院那天同事去看他,说作案者是个女的,公安在现场捡到一粒紫色珍珠,大 概是耳环上的坠子。再三叮嘱于连元别对外人说,因为公安人员也这么叮嘱他了。 听完同事的话,于连元当即小便失禁,脑海里再次闪过令他发怵的场景。那晚 在白天鹅宾馆房间里,戴紫色珍珠耳环的女人,让他经历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情感高 潮和最惊悚最持久的惊惶失措。那女人神经兮兮的,一会儿柔情万种,一会儿大呼 小叫,然后她的丈夫破门而入。在他们多次逼迫下他画了金库草图,因为有了草图 劫匪才顺利钻进金库。 那晚的经历,令于连元重新审视了自己平淡的生活,此刻,他真心希望乏味的 日子能够继续下去。其实,草图早给他们了,也许因为严打一直拖到现在才行动。 两个多月以来,于连元每天提心吊胆,最终也未逃过秽气缠身。眼下唯一的出路是 自首,争取立功赎罪。 决心才下他又退缩了,自首之后,画草图的事姑且原谅我了,强奸的事能原谅 吗?照片、录像带都在案犯手里,女人披头散发大喊救命……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 无法申辩哪! 于连元一夜没睡好,尽管他像爬虫那样费劲地朝睡乡爬去,但横亘在它面前的 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女人的耳坠在他眼前不停地摆动,使他越想越害怕。 好不容易挨过两天,于连元紧张的心情松弛下来。谢天谢地!也许这桩案子根 本破不了,光凭掉在地上的一粒珍珠能说明什么?相同的东西多着呢! 于连元正暗自得意,门铃突然响了:“该死的蠢货,出门也不带钥匙。”他骂 骂咧咧地走去开门,谁知进屋的不是林岚,而是两名警察。尽管于连元努力克制住 紧张情绪,但心脏仍像敲鼓似的跳得厉害。所幸来人只是例行公事,问他案发当晚 都干了些什么? 于连元回答问题时反倒平静下来,那晚他躺在医院病床上,确实没做任何坏事。 警察走后,林岚到家。于连元刚放松的心情又揪成一团,自打风流事暴露后他 连片刻的安宁都被取消了。妻子一到家就瞪着蝮蛇似的眼睛,逼他说清楚他有生以 来仅有的一次艳遇。 “还有呢?快说!死流氓!还有呢!” “没有啦!”于连元沮丧地喊道。 “你休想耍赖!好汉做事——呸!你个活流氓哪配做好汉。快说!一共耍过几 回流氓?” “我向毛主席保证仅此一次……”没等于连元说完,剩下的一只茶杯盖又向他 飞来。 于连元委屈极了,该死的娘们儿!一次就一次吧,凭什么硬要我说五次、十次? 歹毒的女人半点同情心没有,好赖我也是刚动完手术的病人,这样子非把我逼死不 可。病假还剩两天,不如出去避避风头。人逢难处倍思亲,干脆去姐家看望一下老 娘。 于连元骑着摩托车,来到靠海最近的围垦镇。许久没来了,老娘见到儿子高兴 得不行,围着儿子嘘寒问暖。姐姐埋怨弟弟:“幸好离得不远。要不然你这辈子都 不想见妈的面啦?” 老娘打断女儿的话:“别怪你弟弟,家里有个母夜叉他哪做得到主?瞧她当初 伪装多好。” “活该!哪世见过女人的,爹一说他就急着要结婚。起初把人家当个宝,不久 又变了卦!” 姐姐的话让于连元坐不住了。傍晚时分,他离开姐家赶回临海。离小镇约三公 里处,迎面开来一辆黑色轿车。于连元无意中朝车里瞟了一眼,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他发现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挺眼熟,尽管她戴着帽子,但她的外形特别是嘴巴很像 在白天鹅宾馆邂逅的女人。 于连元是金库保管员,平时接触女人的机会不是很多,况且这个女人让他经历 了一生中难忘的大起大落,因此对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太阳快下山了,她这是去哪里呀?想逃跑也没必要来这儿。车里的驾驶员压低 的帽檐盖着半个脸,竖起的风衣领子又挡住了下巴和嘴,但仍能分辨出他不是那晚 的男人。他是谁?和女人是什么关系?于连元决定跟踪追击,好奇心驱使他想弄清 女人的行踪。到目前为止女人的罪行尚未暴露,否则就不会出现在此。假如我掌握 了他们的行踪,我就能立功赎罪。 车子开进围垦镇,于连元怕跟不着便加快车速。轿车在镇上绕了一圈,朝着海 边方向奔驰而去。眼前是一道长长的海堤,堤两边的杨槐树已被砍掉了,春天栽种 的水杉才半人高。 眨眼工夫轿车失去踪影。于连元将摩托车放在围堤下,爬到四米多高的海堤上。 夕阳在灿烂的晚霞中渐渐沉落,大堤东边的草滩沉浸在暮气之中,灰蒙蒙的一 大片与天际连接在一起。于连元摘下头盔向四周眺望,南边离他约一公里的地方有 一排废弃的草棚,曾经住过栽杉树苗的民工。棚子后边是草垛,在那儿他发现了轿 车的尾巴。于连元从围堤东边慢慢靠近草垛,黑色轿车停在草垛与棚子之间,车子 已经熄火,里边的人却不知去向。 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昆虫的叫声显得单调而凄厉。 于连元来到草棚后边,正想透过篱笆缝隙朝里张望,突然听到一声尖叫:“救 命啊!” 这声音很熟悉,那晚在白天鹅宾馆的房间里,女人就是这么喊叫的。 “可恶的家伙,卖淫卖到海边来了。”于连元在心里骂了一句。原以为那晚她 压低嗓门喊救命,只是为了制造一个强奸场面,没想到她是个变态,每次跟男人做 那事都得这么喊。 他慢慢靠近草棚,从篱笆墙的缝隙中看见女人仰躺在地,男人正骑在她身上。 嗬!星级宾馆不敢住,干脆把场地挪到海边。草棚虽简陋,但不收住宿费。最 大的便利是这儿旷野无人,她可以尽情喊救命,即便喊破嗓子也不妨碍别人。不过 她要想敲诈谁,草棚可没法安装摄像头噢!可惜没带照相机,要不然,非把他们的 丑态拍下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