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全黑了,于连元决定先回家,明天一早就去公安局报告,将功折罪估计不会 判刑。 他直起身子正要转身,却听到女人像猪似的哼了一声。于连元忍不住弯腰朝里 一看竟然吓呆了,那男人正使劲勒住女人的脖子。于连元差点儿喊叫起来,急忙用 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时,男人站起来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女人,见声息全无就抱了几抱干草,把尸 体盖得严严实实。诸事停当男人准备离开,刚走到草棚门口又退了回来,顺手抓起 一把干草在地上来回刷了几下,想灭掉地上的痕迹。做完这些又从兜里掏出一只打 火机,嚓地一下摁亮了。他举起打火机朝四周照了一遍,见没遗留下蛛丝马迹才放 心。 当男人站直身子的时候,打火机的火光正好照在他脸上。于连元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花店门口拍他肩膀的陈尚卿。 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从他走到花店门口那一刻起,就已钻进陈尚卿设计的圈 套中。陈和戴紫色珍珠耳环的女人并非偶然相遇,而是早有勾结。他们之间是什么 关系?为什么要杀害她?是合伙盗窃金库分赃不均起了杀心?还是他喜新厌旧犯了 老毛病?于连元心跳加快,紧张的神经使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千万要小心!惊动 杀人犯麻烦就大了。 夜风吹过,涌来一片凉意。于连元的裤裆因反复受潮变得冷飕飕的,喷嚏如同 小便失禁一样无法控制。他赶紧捏住鼻子死劲屏住呼吸,总算把即将爆发的喷嚏吞 了下去,可是,不争气的喉咙又犯了怪。他越使劲屏气越是屏不住,嗓子眼里奇痒 难熬,终于“喀”地一声脆响,惊动了黑暗中死一般的静寂。 “谁?”咳嗽声把陈尚卿吓得半死,他做梦都没想到,在这荒无人烟的草甸子 上会有人跟踪他。赶紧冲出草棚寻找,已经不见踪影。这人是谁?十有八九是常来 海边摸鱼捡贝的丁盛,车开进围堤时远远见过他。该死的花匠,明明看见他骑自行 车回去了,怎么还没走呢? 恐惧再次附上陈尚卿的躯体,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行动,结果出现了漏洞,而这 个漏洞的出口十有八九通往地狱。 于连元回到家已是深夜。在海边还想着要去报案,这会儿躺在床上又犹豫起来。 万一公安不肯饶恕不就等于惹火烧身?牢狱之灾我可不敢领教。要不,干脆辞掉工 作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在临海除了章静我谁也不在乎,等我变成大款再回来接她, 她肯定愿意跟我远走高飞。 想到这里,于连元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将计划付诸实施,可惜手里没有钱。 钱!钱!钱!想到钱就想到陈尚卿。这家伙坏事做尽偷了银行那么多钱,他肯 定希望我守口如瓶,我能做到,但他必须为我离开临海创造条件,他得给足我路费、 安家费、生活费。 公安局刑侦科正在分析案情。经初步调查,工商银行金库失窃案排除了流窜作 案的可能性。案犯对金库非常熟悉,选择作案的时间也较为有利,因此不排除内外 勾结的可能。 是谁在值班员的茶杯里放了安眠药?警方对银行工作人员进行摸底排查。案发 当晚于连元胆囊炎发作住进医院,看似没有作案时间,但他的嫌疑最大。就在孙队 长布置下一步行动方案时,城东派出所打来电话,有人在海边棚屋门口发现了一具 女尸。 章静为车间粉尘太多和拖欠员工工资的事,跟侯振兴大吵一场。丈夫时常给孤 儿院捐款,对员工却这么刻薄。原以为他是一个很有善心的人,没想到只是做表面 文章。章静十分生气就说:“你再不改善工作环境,不按国家法规制度办事,我就 去告你!”说完骑上电瓶车走了。 一贯温顺的章静为不相干的事大动干戈,再三强调要尊重员工按章办事。在她 眼里我侯振兴就是个吸血鬼?为此他很不理解越想越气,索性大吼着冲进花园将鸡 冠花拔了个精光。 章静下班回来见鸡冠花全被拔了,心疼得站在路旁直发呆。联想起丈夫的作秀, 不由得潸然泪下。侯振兴细细想了一下午,觉得自己确实不大对——之所以富起来, 一是机遇把握得好,最主要还是国家的政策好。自知理亏,他便扬起笑脸劝章静: “喜欢鸡冠花明年再种嘛!” “明年再种,再被你拔得一棵不剩?” 丁盛见章老师伤心就劝她说,大部分花籽已经成熟,用塑料薄膜做个棚还能再 种一季。既然丈夫已答应改善员工待遇,章静也不好意思再生气,找来藤匾敲打晒 蔫了的花冠,不一会藤匾里落下厚厚一层黑红色花籽。丁盛用旧报纸包了一包花籽 说:“给于老板留着。”章静疑惑地问:“哪个于老板?” “就是经常来玩的于连元,说要给他母亲治眼疾呢!” 章静联想起春天种鸡冠花的场景。自作多情的于连元被晾在楼下就悻悻地离开 了,至今差不多有半年没见过面。其实这个人并不坏,只是缺乏自知之明罢了。 从海边回到家,陈尚卿一直忐忑不安。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摆脱了纠缠,没 想到关键时候被人发现,要不是那声咳嗽还以为天衣无缝呢。丁盛会不会报案?要 想安全就必须让知情者消失。他自斟自饮喝下半瓶白酒,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想起丁盛将死不瞑目,忍不住笑出声来。正得意忘形手机响了,打开呜呜作响的手 机,对方的声音怪怪的:“谁呀?” “你好,我是于连元,想找你谈个事。” 陈尚卿后悔不迭,真不该把手机号告诉那个倒霉鬼!惹鬼上门他还没完没了了 :“老于啊!我不跟你说了嘛,我不认识那个女人。她问路的时候你正好走来,我 就顺便请你带路了。” 于连元冷笑道:“这话谁信啊,你俩关系可不一般喔!” 陈尚卿不耐烦地吼道:“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不信你去问她本人!” “问她本人?她还开得了口吗?莫非你想让我问警察?” “啊!这……” “听着,半小时后迪欧咖啡店见。”于连元为自己的机智和勇气暗自喝彩。 不祥的预感笼罩着陈尚卿——那晚草棚后边发出一声咳嗽,在场的难道是两个 人?不错,于连元和姓丁的很熟,有可能他们一同去了海边,或者姓丁的事后告诉 了于连元。 陈尚卿为自己的麻痹大意懊恼不迭!该死的女人死乞白赖要嫁给他,扬言达不 到目的就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她也不想想,你个万人乘的破汽车谁愿意跟你结婚? 玩玩罢了,她还当了真。被她缠得实在受不了,这才动了一了百了的念头,没料想 反倒惹火烧身了。 于连元站在咖啡店包厢内,局促不安地朝门口张望。陈尚卿迎着于连元古怪的 目光心里七上八下,他不清楚对方知道多少秘密,但愿只是试探性的诈他一诈。 “找我有什么事?”陈尚卿歪着脑袋问。于连元一字一板地说:“我的生活全 被你搅乱了。原本我与世无争安分守己,如今像惊弓之鸟时刻担心被公安传唤。” 陈尚卿松了一口气,这倒霉鬼还在纠缠上回的事。幸好我管住自己的舌头,要 是说漏嘴后悔就来不及了。凭着以往的经验,对付这种人要来硬的:“哎!我说姓 于的,你这人怎么这么愚呢!我请你给女人带路,又没让你给鬼子带路,我犯了什 么法?” “什么鬼子汉奸的,你少来这一套!” “你带路带到人家床头上,反倒怪我……” “别理直气壮,你俩不熟悉能开车带她去海边兜风?”于连元装腔作势地甩了 甩头发,“你等等!”陈尚卿抓了几张餐巾纸溜向卫生间。 哼!这小子的屎都被我吓出来了。于连元得意地端起咖啡,一口喝下大半杯, 苦味令他的五官来了个紧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