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对李工良说:“你是我一生最崇拜的人。” 李工良笑了,笑意中还有些腼腆。他退休前只当了个国有企业图书馆的副馆长, 而他的最高的职务曾当过军分区司令员,用现在的话来讲他怎么也该是个军级领导 了。 那是在1932年的春天,连长找到刚刚上任当排长的李工良,说:“刚才团 长找我们过去开会,说刚组建起来的红四军团首长,要到我们团来检阅队伍。” “上咱们团来检阅的都是些什么官呀?”李工良满脸稚气地问,他还搞不清楚 军团是个什么编制。李工良虽然年轻,但已经是三年多的老兵了,原来他是团长的 传令兵,他的入党介绍人就是团长。 连长对编制其实也搞不清楚,他含糊地说:“我听团长说,现在红四军的番号 已经没有了,都归到这个军团里了。” “嗨,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咱们这几场战斗下来,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那还不缩编啊,我看哪,军团军团,除了军就剩团了吧。”李工良大大咧咧地说。 “别胡说,要是让团长听到了,还不毙了你。”连长忙制止了他,还小心翼翼 地环顾了四周的动静。他这个连长也是刚从一个班长提起来的。 这些话其实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战斗使部队减员非常严重,二十八团是过去上 千号人的第一大团,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多号人。直到这一年的春天,部队开始整编, 才在苏区招收了一些新兵,用来补充红军的兵源。 连长的话,让李工良不以为然,说:“我说的是真话,我不过只是一个传令兵, 要不是那些战友们都战死了,哪能让我来补充当了这个排长?” 连长也不跟他再计较了:“我可是向你传达团长的命令,你要训练好队伍,等 着检阅。” 李工良一指他身后那群衣冠不整的新兵,说:“现在他们连军服还都没有发下 来,就这模样的部队,怎么能够接受首长的检阅。” 连长也显得一筹莫展,不耐烦地说:“你别鱲嗦了,让你咋干就咋干呗。” 李工良只好叫齐人马,开始组织整队。那些新兵蛋子根本就没有把眼前这个年 轻人当回事,松松垮垮地站成了三队。李工良喊出口令,并指挥着那些新兵按照要 求操练,可是没什么人执行,仍旧嘻皮笑脸,我行我素。气得李工良高声叫骂,却 不见效,他索性使出了混劲,在树上折下了一根枝条,见有不听指挥者,过去就是 一家伙,挨打者开始有些不服气,可是面对的毕竟是当官的,真要叫起板来,肯定 得不到好果子吃,也就变得规矩起来。 李工良使出这一招,果然奏效,队伍变得井然有序,训练起各种科目也容易得 多。相对比较同在操场上的其他队伍,就很显眼。 李工良的一举一动,被一个站在操场角落里的年轻人看在眼里。当李工良用枝 条教训一个士兵时,这个人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士兵前面。这个人穿戴干净,瘦 弱,眉毛尤重,眼里透出冷峻的光,像两把咄咄逼人的刀子,直刺过来,让李工良 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是准?竟敢来管老子的事。”李工良色厉内荏,还提了提他的枝条。 “你多大了?”那个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向他提问。“我十九岁了。怎么 了?”李工良装作满不在乎地说。 “是排长吗?” “我不像吗?”李工良梗着脖子说。 站在阅兵台上督促训练的团长看到这个方向有状况,迅速跳下台,快步跑了过 来,到了那个年轻人面前,双脚并拢,一个立正敬礼,毕恭毕敬地说:“不知老团 长已经到了,该死该死。” 年轻人却傲气十足,不理不睬,向前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问李工良:“你 叫什么名字?” “李工良。” 年轻人脸上布满了疑惑,问:“名字是哪两个字?”李工良有些不满地说: “就叫工良,这你还不知道?”团长忙解释说:“其实他原来名字叫二虎,是个传 令兵。后来部队送公粮时,我给他起了名字叫公粮,可他怎么也写不会,为了简单, 我就改成工人的工,优良的良了。” 年轻人显得无动于衷,似听非听,一指李工良手中的树条子,说:“这也叫优 良?”团长马上喝令道:“李工良,扔掉树条子,咱们是革命的队伍,不能打骂士 兵。”李工良当传令兵时,一直都是跟在团长身边,他知道团长的火暴脾气,就连 顶头上司师长也敢顶撞,现在却变得服服帖帖,甚至有些战战兢兢的,心里很不舒 服。 李工良的脾气就是跟着团长学的,他看着年轻人对团长的傲慢态度,心中的愤 懑一下子便发泄出来了,“就这帮兵,谁能训得好?不用点办法,谁听你的?!团 长,要不,咱让这位首长也来试试,看看他们听不听话。” 团长脸都吓白了,连忙呵斥道:“李工良,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跟军团长 这么说话?”“军团长?”李工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个人,竟然是 军团长。 团长又补充了一句:“这就是军团长,咱们团过去的老团长林彪。” 李工良懵头懵脑,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率领红四军纵横驰 骋、战功卓著的林彪。全军上下的人都知道,林彪只有二十五岁,都怪自己一时疏 忽,竟然顶撞了军团长。李工良不知该激动,还是该懊恼,干张嘴就是发不声音来。 “你怎么回事,还不快向军团长道歉。”团长厉声说道。 林彪并不理会他们,冷冷地笑了,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我十九岁时,也是个 排长。” 到了冬天,李工良参加第四次反“围剿”,在抢阵地时,连长在被流弹打中牺 牲了,正在发动冲锋的战士们,一见在前面带领队伍冲锋的连长倒下了,惊慌失措 地往回就跑。这些都是新兵,哪见过真正的战斗,大家呼叫着退了下来,李工良带 着他们的排在后面还没等冲过来,就被前面退下来的兵带了下来。 李工良显得气急败坏,端起了步枪。前面一排的排长看到他,喊着:“李排长, 连长死了,咱们快撤吧。” 他一边喊着,一边要从李工良身边跑过去。李工良不由分说就是一枪,那个排 长应声倒地。他对着退下来的士兵,大喊一声:“现在我就是连长,再有临阵脱逃 者,就地枪毙。” 那些战士看着被打死的排长,哪里还敢违抗,只好掉头往回冲。李工良率先端 起机枪,带领三个排,冲向了敌人的阵地。 李工良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林彪的望远镜中,他对身边的参谋长说:“问一下 二十八团,刚才冲上阵地的是不是那个叫工良的人?” 战斗结束后,团长召开了庆功大会,表彰了李工良,并让他正式当上这个连长。 大家正在向李工良祝贺时,听到门口卫兵高喊一声:“立正,敬礼!” 声音未落,林彪一挑门帘进来了,正在开会的连以上干部纷纷起立。 林彪对所有的人视而不见,一屁股就坐在了团长坐的那个位置,也不让其他人 坐下来,直接问道:“你们在开什么会呀?” “是庆功会。”团长忙答道。 “庆功会怎么在团部里开呀?这应该是全团的庆功大会。”林彪并不看其他人, 把目光投向了李工良。“是,今天是研究怎么庆功,然后再开全团的庆功大会。” 林彪一指李工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这个工良,你们准备怎么给他记 功?” “我们准备上报,授予他红军勋章,再提任他为连长……”“不已经是连长了 吗?”林彪突然问道。 团长迟疑了一下,说:“那不是他自封的吗?今天团里正式任命他为连长。” “自封的?在阵地上,要是接到你们的任命,再让他率领队伍,组织冲锋,恐 怕黄瓜菜都凉了。我就喜欢灵活作战的指挥员。”林彪低头沉思一下,说,“既然 已经是连长了,就再给他提一级,让他当个营长。”团长觉得不合适,但又不敢顶 撞,只好找个借口,说:“在营长里还没有减员的位置。” 林彪不屑地瞥了一眼团长,说:“这还不简单,多放一个副团长不就行了。” 林彪亲封李工良为营长,李工良有些诚惶诚恐,看着一屋子的干部,属他资历 最浅,人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谨慎地说:“我还年轻,我还是当连长吧。” 团长听罢,也觉得找到了真正的理由,补充道:“李工良才二十岁。”林彪的 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不满地说:“我才只有二十六岁。” 团长知道这句话伤害了林彪的自尊心,他生怕林彪误会他的意思,连忙解释说 :“我是说他的作战经验不足。”“你作战经验就足吗?”林彪一句话就把团长噎 了回去。 此后,李工良经历了黄陂大捷,参加草台子战役等大小战役数十次,直到长征 结束后,他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指挥员了。 红一军团进入山西腹部,率先占据了汾河的富庶地区,有了财源,部队也进行 了扩编,他被调任到另一个团做代理团长。这几年虽然他战功卓著,但并没有得到 太大的升迁,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脾气,他经常顶撞上司,落了个“撅嘴骡子卖了个 驴价钱”。 人们都说他这个德性是林彪惯的,只能让林彪来调教他。其实,他跟林彪没有 什么接触,他只是个副团长,像领取战斗任务,开什么重要会议,大多是团长政委 的事。之所以说是林彪惯的,就是第一次林彪看到他打骂士兵并没有加罚他,林彪 对待自己的部下如此地放纵是绝无仅有的;再就是林彪的一句话,他便从一个排长, 一下子提升为营长。对此那些干部们都不服气,又不敢去惹恼林彪,就在各方面合 伙排挤他。李工良又是个沾火就着的家伙,编制扩大了,人家都是水涨船高,却只 把他一个人调任到另一个团去当团长,还是个代理的。 李工良感到憋气,去找师长。现在是师长,李工良当营长时,人家还是另一个 营的副营长,在他原地踏步时,人家从营长开始,一路高升到了师长位置上。 他不满地对师长嚷道:“你说我怎么就弄了个代理团长?” 师长显得不以为然,说:“那就不错了,你知道吗?干部升职是归党来领导, 是要经过师党委的会议研究决定,对你的情况,大家意见不统一,还是我力排众议, 变通了一下,让你先当上这个代理,这样可以避免矛盾,过渡一下可能再扶正,不 就显得顺理成章了吗。” 李工良却不买他的账,“党管干部?那我提营长时,不就是军团长的一句话吗?” “那是特殊情况。”师长觉得话没有说到位,又补充了一句,“战争状态下的 特殊情况。” 李工良一听,非常气愤,与师长争吵起来。后来是在政委的劝解下,李工良才 气咻咻地离开了师部。几天后,师部来了通知,让李工良即刻赶往保安县城的红军 大学报到。 李工良不知道上级是什么意图,还以为这事与他与师长的争吵有关,他跑到师 部去质问师长:“师长,不给团长当就不给了呗,咋还把我这个代理给代到头了呢。” 师长没有搭理他,顾自在那里打着背包。 李工良一见师长不声不响,更加有气:“我问你话哪,你怎么不回答我。” 师长抬起头来,一脸的怒气,说:“你问我,我还不知问谁去哪,我这不也在 打背包吗。”一看师长那架势,李工良反倒乐了:“咋的,咱俩一起去上学呀?” 师长哭丧着脸,说:“要是上学还好了呢,那是提拔重用,你不知道吧,我给 你说说上一期的学员都有谁吧。”师长历数那些学员的名字,那都是部队里耳熟能 详的人物,听得李工良直咋舌(这些人在解放后,全被授予了将军以上的军衔)。 “你说你去红军大学学习值得不值得?” 李工良自豪起来,但又觉得奇怪,问师长:“你去哪儿?”师长颓然地说: “让我去苏维埃政府那面工作。” “那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你去呀!”师长背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工良上次与师长的争吵,有人替他打抱不平,告到了林彪那里。林彪很气愤, 找到当时军团的负责人——这时的林彪早已离开了红一军团,可是他在军团里的权 威还在,才让师长到苏维埃政府去工作。那个师长说得好听一点是被调离,说得不 好听的话是被撤了职。 林彪提议让李工良到红军大学学习,借此想好好调教调教他。 李工良到了保安县的红军大学,他还不知道林彪是这里的校长。 开学典礼的那一天,二百多学员整齐列队,站在操场上。这时,几个人从学校 办公房走出来,其中一个人威风凛凛走上了阅兵台。李工良认出这个人是林彪,小 声对旁边的学员说:“他咋上这里来了?” 旁边的人剜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他是这里的校长。” 李工良恍然大悟。林彪先是致词,说了欢迎,说了对未来的期待,又说:“毛 主席说了,我们要把红军大学办成共产党的黄埔军校,培养出一大批的军事人才, 有效地打击敌人。” 李工良很激动,能在林彪这里学习,可以近距离地与他接触,更好地学习作战 经验。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林彪很少与他们这些学员接触,总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沉默寡言,就是见面敬礼,有时林彪回礼,有时视而不见。 但令学员佩服的是林彪给学员讲课,他说话虽然慢条斯理,却极为生动,也极 为独特,与其他老师所讲的战术战法很不同,他认为红军不适合打常规战。谁都知 道林彪素以善打运动战而驰名。在中央苏区时,他指挥大兵团作战很有经验,曾经 整师整团地歼灭国民党的正规军。他形象地说:“我们红军就是要天马行空,独往 独来。让敌人摸不着头脑,才能有效地消灭他们。” 1937年,为了适应新形势,红军大学改名为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 简称抗大。 李工良说他没有在抗大学习到最后那一天,而是提前毕业了,让他到一一五师 报到,他猜测自己的这次调动一定与林彪有关。 在师部的院子里,迎面看到林彪和聂荣臻走了出来,他连忙举手敬礼。 林彪对他视而不见,两人说着话从他身边走过,在与他身体交错时,他看到林 彪眼中的余光从他脸上扫过,火辣辣地炙热。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脸。 进了报到处,接待他的那个管干部的领导,问清了他的个人情况后,就宣布了 对他的任命,是去当营长。领导问道:“有什么意见吗?” “只要有仗打,给我什么职务我都不嫌弃。”李工良爽快地回答道。 领导笑了,显得和蔼可亲:“你去抗大前,就已经是团长,这回当了营长,职 务降了,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舒服?” 李工良咧嘴笑着,说:“能有啥意见,就连林彪都降为师长了,我还有啥说的。” “真有你的,你竟敢跟林师长相比。”领导哈哈大笑,然后说,“你没意见, 而在乎职位的人啊,可是大有人在呀。” “我在抗大的事,你也知道,人家没有抓我,没有判我的罪,就不错了。”李 工良似乎想起了什么,问,“我这个营长是不是林师长定的。”领导笑了笑,未置 可否。李工良又说:“红军变成国民党的八路军了,只是人家的一股部队,我都觉 得窝囊。” “这只是一个编制问题,八路军还是要听我们党中央的。你在林师长手下不吃 亏。咱们一一五师人马最多最强了。林师长的弟弟张浩,也就是林育英,他在另一 个师当政委,连毛主席都开林彪的玩笑说,假如林育南不去世的话,八路军三个师 就都让你们林家给包了。” 作为林彪的部下,李工良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光荣。 当年9月下旬,李工良所在的部队急行军奔向了平型关。一路上,他们看见到 处都是溃退下来的国民党兵。李工良了解情况,他们回答说:“我们还没见到日本 鬼子的面哪。” 李工良气得高声叫骂道:“没见到敌人就逃跑,你们也配做军人?” 对方却不服气:“你也别吹牛,一会儿看到敌人的阵式就知道了。日本鬼子有 飞机坦克,炮弹炸得像雨点那么密,你说就咱们那几条破枪,跟人家对付,那不是 找死吗?” 战士们闻听,顿时有些恐慌。这毕竟是一支刚刚组建起来的队伍,而且从来没 跟日本鬼子打过仗,听了难免生出了恐惧心理,就连生死不怕的李工良心里也都没 了底。 这时,传令兵过来了,传达调整部队的前进路线,林师长命令改走了小路。 小路艰险难行,有些战士在小声抱怨。李工良走着走着,悟出了师长的用意, 师长是怕影响战士的作战情绪,才出此下策的。他带着战士们高喊八路军军歌,用 来鼓舞士气。 平型关地势险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从平型关出来,是一条狭窄的沟壑,沟道中段长约五公里,沟深数十丈,沟底 只有允许一辆车通过的宽度,而沟的两侧却是平坦的山地,这是打伏击绝佳的地形。 林彪决定在这里设伏,打击的目标就是日本的精锐部队,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 部队受制于板垣中将指挥。这个部队威名显赫,自进入中国以来,还从来没有过战 败的先例。 雨后的二十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板垣师团进入伏击圈,林彪一声令下,一一 五师所有的轻重武器齐声怒吼。李工良所在团负责主攻任务,他率先带着他的那个 营冲入敌阵。板垣部队作战十分顽强,拼死抵抗,死不投降。打到最后,双方开始 了肉搏战,十分残酷,李工良举着大刀赤膊上阵,连杀几个日本鬼子,他也身中数 刀,可是他愈战愈勇,直到自己倒在了血泊中。 林彪指挥的平型关战役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当战士们打扫战场时,看到李工良 躺在了一堆日本兵的身上,还以为他牺牲了,准备抬起他放入车辆上时,他的身体 突然蠕动了一下,一个战士惊喜地喊卫生员:“这儿还有一个活的!” 平型关战役之后,李工良在医院养伤,待伤愈归队,一纸调令将他调到某军分 区去当司令员,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发展地方武装。不到半年时间,他下面的警备 部队、民兵、武工队等各类武装就发展起来,他干得不亦乐乎。国民党政府对共产 党领导的根据地采取限制政策,不给拨发任何的生活军需物资,毛主席号召根据地 军民自力更生,发展生产,丰衣足食。很多部队都在开垦荒山,种粮种棉,保障供 给。他所在的军分区,虽然大家的积极性很高,但收益却很差,他受到了军区的批 评。 李工良很焦急,找来各方面负责同志商议,如何转变被动局面。 大家的建议五花八门,莫衷一是。李工良觉得没有什么创意,那些建议都是从 别人那里学来的经验,可往往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参谋长说:“我倒是有个建议,肯定赚钱,但不知道可行 不?”无计可施的李工良马上说:“只要有钱赚,没有什么不行的,你快说吧。” 参谋长环顾左右,声音压得很低,说:“我们可以种鸦片。现在是战争年代, 都需要这种东西做药材,我们可以联系药材商去找销售渠道,有了钱,还有什么解 决不了的问题。” 政委一听,坚决反对:“那可不行,这是违法乱纪的事,上级知道了,谁能负 责任。”李工良不以为然:“行了,这个责任我来负,你们都别参与,到时候都往 我身上推。”政委和一些持反对意见的人,一见李工良态度坚决,也就不言语了。 李工良强调了纪律:“你们不同意是不同意的,但一定要保守机密,不许外露,如 果我听说谁要是泄了密,别说我他妈的翻脸不认人,我枪毙了他。” 李工良带着相关人员亲自选址。他在偏僻的大山里,划出后山坳的一块地来种 植鸦片。为此他还派出了重兵把守,四周的山顶都布上了流动岗哨,封锁所有进入 的路径,发现一切可疑人员都要送到他这里来,他要进行亲自盘问。 他经常骑马到山坳里来,每一次看到植物的成长,他都喜滋滋的。快到入秋时, 整个坳地的植物都呈现着油汪汪的绿叶,长出鲜艳的花朵。跟他一起来的药材商夸 奖说成色非常好,绝对能卖出好价钱。 李工良望着喜人的景象,欣喜若狂,在心里盼望着最后的收获。他回到军分区, 兴奋地用手比划着对生产部门的负责人说:“你们知道不,就咱们那块地,药材商 说了,至少可以换来三十筐的大洋,白花花的大洋啊!甭说养活咱们军分区,就是 咱们军区,乃至整个根据地,咱们分区也是富得冒油的大户人家。” 正当他们怀着喜悦的心情,憧憬着那白花花的大洋到手里的时候,有人不知怎 么就将此事反映到了三人军事协调小组。国军代表和美军代表为此大做文章,说他 们接报,说共区有人私种大烟。借此向共产党方面施压,说要到苏区来突击检查。 八路军总部马上启动应对方案,林彪也开会要求各军区彻查,坚决不留死角。 接受命令的军区首长害怕的就是李工良那里出现问题,他们知道李工良的刁钻,便 叫来分区的政委,连蒙带骗带恫吓,政委终于坚持不住,说了实话。 军区首长把这作为政治任务,要求必须彻底铲除鸦片,可谁都知道李工良这个 人的脾气,人家商量了对策,就是在三人小组来的那一天,找个借口将李工良骗到 军区来开会,那面由政委负责带队,铲除那片植物地。 李工良来到军区开会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首长净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让他产生了某种怀疑。在休息时,有人偷着告诉他,说来的时候遇到了八路军总 部的人,陪着三人小组去了他们的分区。 李工良一听,不禁大惊失色。他倒不是怕那些人发现他种鸦片,而是怕误入了 军区首长的圈套,他便试探着去向首长请假。 “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你不能走。”首长看到了李工良怀疑的神情,坚决地 说。 首长的神色,应验了自己的猜测。他借故说去茅厕,趁着首长一个不注意,溜 入了马厩,牵出马来,不巧还是遇上了首长。首长忙阻止他,首长说:“我们还准 备了晚饭,咱们还要一起喝两杯呢!” “留着下次来再吃吧。”李工良嘴上说着,已经飞身上了马,扬尘飞驰而去。 政委将三人小组派来的人留在了军分区,那面布置战士紧急锄地。三人小组派 来的人,并没有去军分区的管辖领域各处去视察,他们只不过来走走形式,吃了顿 饭,抹掉一嘴的油,便回去交差去了。 一看那些人离开,政委真是后悔莫及。 李工良一气骑到了后山坳,他见到了最为惨痛的一幕。那块绿油油的植物园又 变成了荒坡,战士们干得很彻底,几乎是片草不留,气得李工良痛哭流涕,回来不 等进院就开始大骂特骂政委是猪头猪脑子。 政委只好硬着头皮忍着,让李工良掘了他十八辈的祖宗,就差应现他在会上说 的谁泄密就枪毙谁的保证了。最后,政委只是硬硬地回了他一句:“那块地,给你 留着做祖坟吧。” 政委也不理会李工良在他身后的咆哮,骑马直接去了军区,向首长坚决要求, 说啥也不再跟李工良做搭档了。如此一来,政委还被提了,当了军区政治部的主任。 李工良也去军区闹事,闹得军区首长实在没有了办法,只好给他们军分区拨粮 拨钱,作为铲除鸦片损失的补偿。 李工良从军分区司令员被撤下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一个女性,也就是他现在 的老伴。当然,他的老伴那时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个地主家的千金小姐。 这一段经历不想赘述,这涉及到李工良的尊严,更不应该由我辈来说三道四。 当年,李工良在街上看到一群人正在追赶着一个姑娘,跑到他身边时,他一把 拽住了那个姑娘。他以为那些人是欺男霸女的流氓呢,便高喊一声:“光天化日之 下,你们竟敢抢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些人一看是个军人,也不敢冒失,都说是请小姐回去结婚的,说她在逃婚。 李工良低头一看,不禁喜上心头,原来是个漂亮的学生娃,穿的也是学校的服 装。姑娘气喘吁吁地向他说明:“这是家里包办的婚姻,他们非让我嫁给一个比我 大的富豪当三姨太,我当然不同意了,趁着今天结婚他们不注意才逃了出来。” 李工良觉得这是家事,也不好再多管,本想劝一劝那个姑娘,可是姑娘一下跪 在了他的面前,哀求道:“长官,你可要救救我呀,我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去当三 姨太呀。” 她这么一说,让李工良心生怜悯,自己还光棍一条,而资产阶级却为非作歹, 一下子娶了三房老婆。他一拉姑娘,对那些人说:“要结婚,让他们到军分区来接 你们家的小姐。” 他是想用军分区的衙门唬唬他们,以为那些人不敢去那里接人。可没想到刚过 一个时辰,就听到外面吹吹打打的唢呐乐器声,径奔军分区而来。 李工良忙带着士兵来到大门外。外面接新亲的、看热闹的已经是人头攒动。带 头的老者,自称是姑娘的父亲,是来接人结婚的。 李工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简直太猖狂了,竟敢到军分区门口来滋衅闹事。” “我们没闹事,是你们扣压了我的女儿,我们是来接女儿的。” 李工良拒绝放出他的女儿,婆家的人开始辱骂李工良,说李工良强占民女,为 的是自己独享快乐。李工良看到他们气焰嚣张,立刻火冒三丈,吼道:“你们这么 说,今天我还就对你们说了,这个女人,我要定了,你们都给我滚蛋。不然,我就 叫你们在我面前消失!” 李工良说着掏出枪来,朝天上放了两枪,并让他带出来的一群士兵,跟着他一 起朝天上放枪,如此一来,还真吓跑了那一群人。 那些人并不肯善罢甘休,绕过军分区,直接去了军区。军区首长对种鸦片可以 给你补偿,可对待这件事不敢怠慢,马上派来了政治部主任,也就是李工良昔日的 搭档来处理这件事关军地之间的矛盾。 这回轮到对方骂他是土匪流氓了,骂过后,说:“军区党委已经开会决定,因 为你抢女人,造成了恶劣影响,现在停止你的军分区司令员的工作,由我来兼任这 个职务。” 李工良冷笑,说:“小子,你真狠,你这是趁机来报复我。” 对方似乎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说:“哪里,这么处理我都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别忘了,我还没有把你送到祖坟地上去呢。” 李工良咧嘴笑了:“你他妈的真行,还记着给我留了一块地盘。” 军区不只是想撤掉李工良的军分区司令员的职务,还上报总部,要求进一步处 理。可在关键时刻,那个姑娘跑到了军区,说自己是为了摆脱剥削家庭束缚,是为 了彻底扫除封建婚姻思想的残留,说她与李工良是两厢情愿,自由恋爱。 李工良讲起这段往事时,显出了羞涩:“你看人家有文化的人,就是会说话。 军区首长也就不敢再把我怎么样了,我也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人家的欢心了。” 我笑着戏谑:“你不也很有文化?还用了欢心两个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