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了官职就是与没有不一样,自从当上了这个主任后(严格地说是副主任), 喝酒的事就比从前多多了。快下班时,郑月明又接到了个喝酒的电话,来电话的是 那个做生意的朋友。听郑月明答应下来后说,下班后来接他。五点二十分了,这个 时间下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郑月明才从楼上下来,一辆黑色的“凯美瑞”停在 门前,做生意的哥们儿在车里喊他。郑月明钻进车里说:“生意一定做得不错,这 么好的车都开上了。” 对方说:“马马虎虎吧,都是哥们儿帮忙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面对着一大桌子海鲜,郑月明大快朵颐了一阵子,做生意的朋友提起当初郑月 明面临下岗时的事情,说他也没帮上什么忙。郑月明现在得意了,也就不介意当初。 生意人话锋一转,说是想请他帮忙,揽下公司三号大型车间的扩建和煤气管道铺设 及改路工程,郑月明说:“这个能力我有吗?其实我就是个副科级大秘书。” 生意朋友说:“是你们公司的事,你们公司我又不认识谁,你找说了算的领导 帮哥们儿这个忙。不能白让哥们儿干,更不能让你搭人情,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万。” 办成了这事能得十万?郑月明酒都醒了一半,会有这样的事儿?这事他不知道怎么 办,一口回绝了不好,也没面子,便含糊地应下了。 没过两天,生意朋友的电话又打进来,又把他接到一家饭店。席间,生意朋友 从手包里拿出两捆现金给郑月明:“这两万你先拿着,剩下的,等工程拿下来我就 给你。” 郑月明从来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钱,感觉烫手似的给对方塞了回去。“哥们儿 客气了,这只是酒钱。你为哥们儿办事,请领导喝酒不也得花钱吗?拿着,别‘知 识分子’劲儿,都什么年代了。” 郑月明便把钱揣好,说:“我找找人,办不成我给你退回来。” 生意朋友说:“你就找你们郑书记,让她给打个招呼就行。她是党委副书记, 只要她肯帮忙,事情就能成。” 他们也知道我与郑荔芝的关系?郑月明有些茫然。 十万元钱,对郑月明来说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那样家里的债务就可以还上了。 他决定找郑荔芝。近来郑月明没有到郑荔芝家去,他感觉妻子似乎有些敏感,他不 能不防。其实,自从他与郑荔芝有了第一次后,他就特别注意。男女之事就是这样, 本来如果没有那种关系,怎么来往都感觉自然,也不担心,可只要有了那种关系, 就一下子敏感起来,这就可能是做贼心虚吧。他再到郑荔芝家去时,就不再像以前 一样与妻子实说了,从郑荔芝家出来,还要到楼外边去转一圈儿,让身体上沾一些 室外的气息,然后再上楼进屋,让妻子感觉他是从外边回来的。 他来到郑荔芝的办公室,坐在办公室里的郑荔芝永远是一个公事公办的样子, 她一边往一份文件上写着什么一边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郑月明笑嘻嘻地说。 “这里是工作单位,不要胡闹。”郑荔芝签上了年月日后放下笔,看着郑月明, 等他说话。“有一个朋友,想包咱们三号车间的扩建和煤气管道工程,求你帮忙。” 郑月明试探着说。“求我就直接找我呀。”郑荔芝说。 “人家不是不认识你嘛。” “我抓党务,又不管工程,让他找管这个工程的人。”郑荔芝沉思着转动着真 皮转椅。 “你是领导、是党委书记,向管工程的处长打个招呼,他还敢不给面子?就算 我求你了。” 郑月明着急了,他没想到郑荔芝会这么公事公办。 看着郑月明有些涨红了的脸,郑荔芝忍不住笑了,说:“只要他有资质,有信 誉,质量能保证,要价又合理,同等条件下可以优先考虑他们。你要知道,想干任 何工程的都不会只是一家。” 郑月明把钱拿出来,往郑荔芝的桌上放。郑荔芝一下子站起来,动作不大,却 很坚决地拍了下桌沿:“郑月明,你要干什么?贿赂我吗?胆子不小呀,不怕我给 你送纪委去?给我拿走!” “这!?”郑月明知道她不会要这钱,但他没想到郑荔芝反应这么强烈,一时 不知道如何是好。 “收起来,拿走。”郑荔芝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决,半天才接着说,“郑月明, 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这个党委书记你还想不想让我干了,我已经做得够过分的了。” 郑月明听出来了,最后那句话是指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慌乱地把钱收起来。郑荔芝 无力地坐下,叹口气说:“你呀,真让我操心。钱我绝对不能收,但因为是你的朋 友,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是是有前提的,记住:只有同等条件下才可以选择他们。 让他们准备资质证明,报价,比较后才能定。你走吧。” 郑月明给做生意的朋友打电话,说了情况,对方说:“没全答应下来,她是不 是嫌钱少?我再给你送几万去,一定把她(它)拿下。”郑月明不知道对方说拿下 的是哪个它字。你们生意人就知道钱钱的,郑月明心说。 回到办公室,秃头竟在。他坐在郑月明的位置上与老主任小声说着什么,见郑 月明进来,他也不让地方,不阴不阳地说:“郑副主任回来了!看把你忙的,脚跟 打后脑勺了吧?” “是呀,事儿太多。”郑月明应付道,想这家伙为什么故意叫副主任呢。 没想到秃头接下来说:“忙好呀,我现在想忙也没什么忙的,提前退休,一个 月才开三百块钱,我家快揭不开锅了。”说着秃头站起来,在地上走,“操总经理 他妈的,瞎鸡巴整。我们胆小的提前内退了,可下岗他也没接着整呀,真是撑死胆 大的,饿死胆小的……” 主任说:“都怪你自己,我比你年纪还大呢,没退,不也没下岗,还接着干呢 吗?” “你行呀,寡妇生孩子——有老底儿。我们不走行吗,得给好人倒地方呀。” 显然秃头是有所指,郑月明想顶他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人家又没指名说自 己。秃头接着说:“我们提前退的这几天正闹呢,总经理连正门都不敢走了,怕挨 打,天天上下班都由公安处的警车接送。我看他也不是好作,天作有雨人作有祸, 说不定也会像那个车间主任似的,让人给宰了。”秃头骂了一阵子,就跑到对面女 工部去了,与女工部部长一会儿声大一会儿声小地聊,郑月明能听到几句,“人家 行呀,小白脸儿,可以吃软饭呀……我他妈的秃头秃脑的,谁能看上我!你能看上?” “别嘴损。”是女工部部长的声音。“你长得好看,可是没用,官儿太小。”还是 秃头的声音。“缺德。你走、走走,要骂回家骂去!不走?我给嫂子打电话了。” 女工部部长像是边说边向外推秃头的动静。郑月明这边脸都青了。 “操他妈的,我都退休了,我怕谁呀!”秃头的声音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