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阳像一滴硕大的血滴快要坠于地面。阵阵朔风吹来,那浓浓的寒意贴在人的 脸上,让人感到就像被巴掌掴过一样隐隐作痛。白仁在白马上,不停地扭着脖子对 左右吩咐:“伙计们,振作精神,快到家了,等到了家,每人赏一斤‘醉三省’另 加一斤红烧肉。前边就是洪河桥,洪河两岸雁过拔毛,土匪特别多,万一有土匪拦 路,立即给我开枪。”白仁身穿对襟薄袄,头发被风吹动着,已显得花白。他的身 边是一群汉子,他们背着汉阳造,头戴着瓜皮帽。他们的身后,是十多辆马车,车 上是小山一样的一口袋一口袋东西。 白仁是四五里外的白家集的地主,家有良田二百顷,成群的骡马,还开有酒坊 和其他店铺,近几年又种大烟,又开赌局,发了大财。当地有人编了顺口溜说: “白家院,白家庄,白家良田遍四方;白家庄,白家院,白家家财超万贯。”白仁 身边背枪的人,是他的家丁,那些马车上拉的是白仁从十里之外拉来的酿酒用的高 粱。白家世代酿酒,到了白仁这一代,他改进酿酒配方,使白家酒更加醇香。白家 集位于豫鲁皖三省交界处,号称“三省庄”。白家酒池出糟时,酒香氤氲,使周边 三省的村庄都能闻到浓郁的酒香,因此白家酒获得“醉三省”称号。 秋风萧瑟,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伴着嗒嗒的马掌铁撞击路面的声音传得好远。洪 河像一条巨蟒横亘在他们的面前,已经衰败的芦花荡在风中起伏不定。 “乒”的一声枪响,大家匆忙勒住马头。只见洪河桥头一个面罩黑巾、身穿黑 衣的男子站在那里。此人额上有一块刺眼的刀疤,眼里闪出像蛇一样的凶光,看上 去像一尊黑色的凶神恶煞。“站住,此桥是我修,此河是我开,要想从此过,拿出 买路财。”那黑衣汉子一摆匣枪,路两旁的芦花荡里又蹿出十多位手拿钢枪的汉子。 白仁和众家丁把枪拿在手里。白仁看了看面前这些剽悍的汉子和他们手里的钢 枪,心里不由得直发毛,他明白,今天真的碰到土匪了。他抖了抖长长的眉毛,双 手抱拳大声说道:“请问各位壮士,为何挡住白某去路?以往若有得罪,白某在此 向你们赔礼了。”白仁又说,“请跟白某去白家集一叙,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废话少说,把车子留下,立马滚蛋,否则我西北风高四不客气了。”说完, 高四等人举起了手中的枪。 “伙计们,打——”白仁话音未落,双方展开激战。土匪们为避免伤亡,一下 都躲进路两旁的芦花荡内。土匪在暗处,白仁等在明处,很快,白家家丁有几个落 马。白仁一面反击,一面带领大伙往前冲,好在路上没人阻挡,白仁和众家丁很快 冲了过去。大路上尘土飞扬,马蹄声、枪声混成一片。 土匪见势头不妙,连忙冲出芦花荡跃上马车。他们打死车夫,准备抢粮。白仁 等匆忙回头护粮,双方又展开激战。眼看身边只剩下俩人,白仁无心恋战,他大吼 一声:“西北风,你听着,你白爷今天放你一马,有朝一日,我白仁遇到你,定将 你千刀万剐。”那高四原想抢了粮食了账,他破口大骂道:“狗杂种,等不到有朝 一日,今天就杀了你,免得留下祸患。”高四等人蹿上马,提枪直追。白仁等伏在 马上边跑边回头射击。两位家丁又被打死,白仁只剩下孤身一人。看看后边的西北 风和另外一个土匪拍马紧追,白仁不由得慌了神,抬头看见前面有几座茅草庵,遇 到救星一般边催马快跑边大声叫喊:“救命,救命呀,土匪杀人了!” 这几座茅草庵是张老庄的菜农们看菜用的,这些菜农们种的是白菜,因为白菜 尚未收砍,菜农们只好在地里看着。看看离茅草庵将近,西北风高四心里一急,他 伏在马身上,用枪瞄准了白仁。“乒”的一声枪响,白仁的马屁股上中弹了,马颓 然倒地,白仁被掀了下来。 高四二人冲了上来,举枪要将白仁击毙。千钧一发时,路旁草庵内冲出俩人。 这俩人是父子俩,父亲叫张石磙,儿子叫张大夯,都是白仁的佃农。二人闻声出庵, 见东家正被追杀,立马掣了看菜用的铁棍冲了上来。 张石磙父子曾经练过武术,动作十分麻利。未等高四二人开枪,张石磙父子两 棍打下,西北风高四肩上被重重击了一下,见另一个土匪头上中棍,栽于马下,高 四匆忙逃走,他边逃边回头,两枪将张石磙父子打死。 张石磙父子用两条命换回了白仁的命。在埋葬张石磙父子的时候,张大夯的妻 子张刘氏双膝跪在白仁面前,撕心裂肺地诉说自己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张大夯没有 儿子,两个女儿大秀和玉秀穿着重孝为父亲摔了老盆。大秀已经嫁人,玉秀年仅十 三,又显得十分瘦弱。看着可怜的张刘氏母女,白仁郑重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孙 子,他叫白龙,和玉秀年龄相仿。为答谢张家父子对我的救命之恩,今天我当家做 主,让白龙和玉秀订下娃娃亲。” 殡埋了张石磙父子,瞅了个良辰吉日,白仁找了媒人,到张家下了聘礼,从此, 张玉秀就成了白龙的未婚妻。从白仁的父亲起,白家一直单传,白龙的父亲白银忠 在白龙很小时有就病。白家虽说人丁不旺,但富甲一方,对于出身佃农的玉秀来说, 绝对算攀上了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