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期天早晨,太阳还没出来,正在起床的杨洪听院子里有咳嗽声,知道老王让 王嫂扶出门吸新鲜空气哩,他出门脸上挂着笑说,老王今天的精神头不错呀。 老王坐在凳子上闭着眼轻笑了一下,好像怕笑多泄了丹田气。 王嫂看着杨洪喜庆地说,有发他叔,娃子一大早就来电话了,下星期抽时间来 接我们,这几天你就别在外面凑合吃了,让我也伺候你几天。 你就好好伺候老王吧,下个星期我给你们送行。 老王的眼珠子盯住杨洪说,给个机会让你嫂子尽尽心嘛,要不以后我俩咋见你 的面。 杨洪呵呵一笑,那就先欠着,今天我还有事哩。 中午不回来啦? 不回来。 今天的天气不错,天空没有一丝云,东方已经红了,艳血一般,看了让人来情 绪。杨洪打电话叫来陆青,想和小陆骑车到周围几个村子转转。在电话里杨洪让牟 国祝去一趟梁顺家,看看梁家爷儿俩最近咋样,还要他特别注意一下梁顺的动静。 阳光照进院子里的时候,小陆骑车到了门口,说实在话,小伙子工作起来劲头很足, 说干就干,从不拖沓。杨洪出门看了一眼,见小陆的自行车上又是水壶又是草帽, 肩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脚下一双白球鞋,整个人精神抖擞的,嘴唇周围的汗 毛比刚来时密了也黑了。看到一名年轻的乡里民警正在茁壮成长,老杨打心眼里高 兴。 所长,我们今天上哪里?陆青目光定定地看着老杨问。 到你的管区转转。 他们先去了十公里外的河湾村,在离村子有两公里左右时,看见地埂下面蹲着 个人,仔细一看是河湾村的治保主任石太生。 杨洪喊,太生,蹲在那里干啥? 你说干啥,给土地造肥哩。说话的空儿石太生站起来,没提裤子先前前后后地 抻衣服。大清早的干啥去? 你先把裤子提起来。杨洪有点不耐烦地说,拉屎还提个棍子呀。 石太生手里的棍子有一尺来长,两头粗细不一,通体漆黑,粗的一头还带个圆 疙瘩头,看了让人浮想联翩。他边走边说,昨晚在村委会值班。 杨洪招呼小陆放好车子,自己迎着石太生走过去站在水渠边问,村里有事? 村里买了水泥,准备夏收完后改造引水渠。 不会有人偷吧? 两人蹲在水渠边上,杨洪掏出烟一人一支点着。 嗨!要是没人看管你看偷不偷。石太生抹了一把嘴有些生气地说,昨天半夜就 让村头王贵的媳妇偷走两袋,大清早我去要的时候让人家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总 算要回来了。正说话时王贵骑车带着媳妇过来。石太生低下头说,他们两口子来了。 杨洪老远就打招呼,大清早带媳妇干啥去? 王贵从自行车上下来说,到地里收拾收拾地埂。 站在旁边的王贵媳妇也说话了,杨所长呀,我有个情况要给你反映哩。王贵拿 眼睛瞪媳妇,说啥说,不嫌丢人呀。 又没偷汉养汉,丢啥人。王贵媳妇的腰杆挺了挺往前走一步说,石太生大清早 就打人哩,杨所长管不管? 咋打的? 他拿个黑棒子捅人家屁股。 杨洪嘿嘿一笑问王贵,我说王贵呀,自家娘们儿让人给捅了,你咋连个话都不 说一下? 王贵的脸涨红了,红得光亮,给老杨边递烟边说,听她瞎叨叨。 杨洪故意问石太生,你无缘无故捅人家干啥? 王贵有些生气地说媳妇,就你一天事儿多。 王贵媳妇也急眼了,整天熊样,给谁发脾气。 石太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地说,王贵别说了,我也有错,不该对女人动粗。 好啦!都忙去吧,扯啥淡,我们也该走了。说完话杨洪对小陆喊了一嗓子,走 吧。 四周都是田地,路两边的草长得旺盛,跟快要发黄的麦子相比,草倒是生机盎 然。小陆问老杨,所长,咱到刘校长家去看看? 他家有事? 听说刘校长病了。 说话的空儿已经到了刘校长家门口,进门一看刘秋燕也在屋里。原来秋燕是刘 校长妹妹。 哟,大所长今天咋来了?刘秋燕一脸喜色。 杨洪的老脸上挂了红,小陆赶着话说,咱杨所路上就说你在这里,还真让说对 了。 刘秋燕有些激动,眼窝都潮了。 杨洪问,燕子呢? 刘秋燕愣了片刻,轻咬着嘴唇说,进屋吧,进屋再说。 到了屋里,杨洪不客气地脱鞋上炕,边上边说炕上的刘校长,你个老兄,咋就 这么不扛造。刘校长从炕上爬起来,凑到老杨跟前说,人一老啥病都来了。 刘秋燕沏了茶水又递烟,老杨心里莫名地有些慌。 啥病? 没啥,肝不舒服。 杨洪问,那两个学生学习咋样? 都不错,成绩都在前几名哩,要不是你们资助怕早就辍学了。 学校里没啥困难吧? 刘校长笑了一下说,没啥,就是有个临时代课老师的工资开不了。 临时代课老师的工资是村里开的? 是的。 杨洪掐灭烟头说,杨建这东西咋搞的嘛。说完了才觉得刘秋燕也在场,急忙换 了个口气说,你们村这几年不是搞得挺火吗? 这你得问杨建村主任。 杨建是杨洪的本家兄弟。 刘校长叹一口气说,代课老师是个年轻人,上进心也强,他说不给开工资他也 干。 这一句话把杨洪的心说酸了,他又拿起烟头重新点上说,是啊是啊,现在这样 的年轻人不多见,他叫啥名? 郑家庄的郑玉峰。 小陆说,就是上次赶集时被杨亭打了的小郑。 刘校长面露一丝苦笑说,你们把杨亭给处罚了。 小陆,咱俩去会会这个杨建,看看他怎么说。杨洪说完抬屁股就走。 刘校长下炕阻拦,别急,喝口水再走。 刘秋燕瞪了一眼杨洪说,哥,你就别拦了,老杨就是这么个猴性子,说走就走。 杨洪看着刘秋燕会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