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魏老歪就这样死了,魏家的七姑娘和八姑娘仰仗养育了魏家的子孙有功,瓜分 了魏家的大部分家业,转年又把石柱子和兰子撵回魏家和呆滞的沉籽过活。石柱子 和兰子虽然年纪小,但在短短几年中备尝了人情冷暖,竟出落得格外精明。两个孩 子井井有条地料理家务,把沉籽收拾得干干净净。沉籽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精气神。 魏家大院在村人的眼中不再是招眼的风景,父子三人寂寞而平淡地过着属于他们自 己的光景。 魏老歪死后的第三年,辽西这地界接连遭遇三年大旱,这个扇形的小山洼里, 庄稼颗粒难收,山洼里河水井水全都干枯了,山洼里人家三三两两都出沟讨饭寻活 路去了。说来也怪,唯独魏家后院那口曾经废弃的老井依然荡漾着清澈水流。沟里 为数不多的人家就靠魏家后院这口井水饮用度命。精明的石柱子,一个十多岁的孩 子,竟然仰仗这口活命水井,生生要回了八姑娘霸占魏家几年了的那片松树林。人 啊,往往在活命的最后关头才舍得松手最心仪的东西。 最后这大旱年里,沉籽守着两个孩子也难度活口了。这天,一位骑着枣红色高 头大马的青年来到沉籽家门前,不多时后面就跟上来一辆装满苞米的高骡挂车。那 青年与车把式把车上苞米抬进魏家粮仓。沉籽和孩子们像看变戏法似的,不明白这 是怎么回事?这时,骑枣红马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布袋银角子和几串铜板放在沉籽 怀里说:“存放好了,该花就花,别饿着孩子们。”又指了指粮仓说,“这些是有 情义的人送你们的。”说完,那青年就牵马走向了顺子家,顺子媳妇还以为是三年 多没见的表弟方兴来了呢,大喊一声表弟就跑出门去。 结果跑近青年人一看,根本就不是方兴,顺子媳妇想这青年定是找错人家了。 青年没含糊地吩咐车把式把车上两袋苞米扛到院里。罢了,还在怀里掏出一把银角 子和两串铜板递到顺子媳妇眼前说:“这些是您表弟方兴让我捎给你的,他让我捎 话给你,让你以后多关照沉籽一家。日子难熬时他会惦记着你们的。” 青年交代完,跨上枣红马便飞驰离去,高骡车也跟随远了踪影。顺子媳妇张着 大嘴还没等缓过神呢,顺子急急火燎地从外面回来,见到媳妇就问,“咋回事?沉 籽家刚有人送粮了。” 顺子媳妇眼珠子突然使劲一转悠,“乓”地一个小肉拳头砸向顺子的脸,说: “翠儿没死!”顺子被媳妇这拳砸蒙了,顺子媳妇激动地抖颤着,趴在顺子的耳朵 边颤音说,“翠儿和我表弟方兴私奔了。” 顺子媳妇脑袋瓜里像过戏一样飞转着表弟最后两次来她家时的情景,那时表弟 身着油绿色的绸缎衣衫,骑着高头大马,在顺子家看见翠儿时,两人的眼睛一对, 就碰出了火花。她记得表弟说过“娶媳妇就娶翠儿这样的女人”的话,瞧瞧,这鬼 机灵的表弟,这有主意的翠儿啊! 顺子这会也醒过神了。顺子拍了一下自己圆溜溜的脑勺子:“嗨!怪不得井里 打捞不出翠儿呢,原来这样呀。” 顺子媳妇一出溜就坐在地上,她还在寻思呢,她想起来了翠儿跳井的那个夜里, 她亲眼看见表弟方兴骑着马从自家门前一掠而过,只是没听见那挂在马脖子上的熟 悉的铃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