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上白宫”小区这几天是到处弥漫着花香,是丁香的第二季花,丁香的第一 季花是开在春天即将过去而夏天还没正式到来的时候,花形稍微大那么一点点而花 香也相对清淡一些,而丁香的第二季花则是开在夏天,花更小而香更浓,浓得有些 发腻,浓得让人觉得都好像是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小麦出现在“天上 白宫”小区了,好像是,小麦的出现,怎么说,让“天上白宫”小区一下子又凉快 了许多。小麦坐在那里,她的对面就是张老板家里摆在书架上的那一对大象牙,给 从窗外射进来的太阳照得像是要放出光来。小麦坐在沙发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张老 板坐在沙发里,那条蓝斑点卧在他们之间。小麦一进门张老板就笑了,说你的名字 真是百里挑一,小麦就是白面,有白面吃就是好事。小麦忍不住也笑了笑。张老板 其实是个爱说话的人,他从小麦毕业的学校一直问到她的专业,又从她的专业问到 工作。问到后来,张老板对小麦说“你很合适”。其实小麦一进来张老板就觉得她 很合适了,问什么不问什么都没什么意义了,一个女人,漂亮就是她的全部,还要 问什么呢?对于漂亮的女人你最好不要问什么。张老板告诉小麦,要她做的工作就 是给玻璃做专职的保姆。玻璃是谁?小麦在心里想,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玻璃 就是面前的这只狗,那个中年女人对她已经说过了。“玻璃,玻璃”小麦轻轻叫了 两声,那蓝斑点儿就站了起来。“灵吧,多灵。”张老板说,说这条狗除了“灵” 这一个字,还有两个字,就是“太灵”。张老板又笑了起来,行啦,你就在我这儿 干吧。张老板说。张老板看着小麦,说这份工作要求你吃住都在这里,工作就是照 看狗,给狗定期洗澡,定时带着狗出去遛,张老板提出了要求:别人遛狗要躲过小 区里人来人往的高峰期,而小麦遛狗却要在人们出出进进的时候,那就是,早上, 人们上班的时候要出去遛,中午,人最多的时候也要出去遛,还有晚上。张老板还 对小麦说,她既然来这里是做狗保姆的,所以要有专门的服装。衣服的样式张老板 已经想好了,就是蓝白条纹的布料,这种布料和玻璃最搭配,上衣,做成大翻领, 下边,是同样料子的裙子,小麦穿这种料子的制服出去的时候,玻璃就一定要穿它 的蓝白两种色条纹的狗服。因为现在是夏天,玻璃的衣服也很薄,是纱,脖子那里 还有很花哨的荷叶边。张老板还给小麦订做另外一大套制服,就是淡黄色的大翻领 上衣,和淡黄色的裙子,张老板对小麦说,她穿这套衣服的时候,玻璃就一定要穿 那身淡黄色的狗服,那淡黄色的狗服在脖子那里也有很花哨的荷叶边。张老板为这 件事兴奋着,张老板是那种想起什么就马上要做什么的人,他要那个中年女人,小 麦现在才知道那常常去宠物店的中年女人是张老板家的保姆,她只负责买东西收拾 家,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负责做饭。张老板嫌小区外边诊疗所对面的那家裁缝太 一般,特意让中年女人陪小麦去市里的一家大裁缝店做衣服,衣服的料子薄,所以 必须打麻衬,比如领子和对襟那里。这一道手续一般小裁缝店就会免了。要说裁缝 的手工,温州人的手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小麦穿在身上,那衣服便显得格外的好 看,但有那么点怪怪的,因为这种蓝白条纹的衣服毕竟穿的人少。一切就这么开始 了,人们一开始并不知道张老板家请了狗保姆,只是看到了那么一个美人带着张老 板家里的玻璃出来了,狗被小麦用皮链子牵着,人们要笑了,因为张老板的玻璃穿 的狗服和小麦很一致。小麦牵着玻璃,从张老板住的七栋那边出来,先是往后边走, 后边是一大片草坪,草坪的周边都是活动健身的器材。这路线是张老板给规定的, 然后再从那边折回来往南边走,小麦带着玻璃走的路线都是S 形,也就是说,是一 栋小楼一栋小楼地绕着走。张老板给小麦安排的时间是早上人们上班的时间,中午 人们出出进进的时间,晚上人们出来纳凉说话的时间。人们很快就知道了,张老板 专门给狗雇了狗保姆,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是大学毕业。人们只听过替主人做事 的保姆,还没听过,居然给狗还雇保姆?刘连群已经给小麦打过手机电话了,问她 的情况,比如,都要干些什么?是不是要繁殖小狗?开个种狗繁殖场?比如,工资 又是多少?刘连群和王大帝都替小麦有些担心,怎么会,只是喂喂狗,遛遛狗,给 狗洗洗澡,妈的!一个月的工资就是四千这样的高薪。“真他妈的!”刘连群说这 个世界真他妈!居然还有给狗雇保姆的混账人! 无论刘连群和王大帝怎么担心,小麦的工作确实如此,“天上白宫”的人们也 都习惯叫她玻璃保姆了。小麦带着玻璃遛来遛去的时候,还会带着一个塑料袋儿, 玻璃只要拉了屎,小麦就会把玻璃的屎马上收到塑料袋里。张老板的老女人有时候 也会和小麦一块出来,虽然蓝斑点给小麦牵着,但张老板的老女人还会时不时尖声 喊一两声“玻璃——”比如,玻璃停下了,准备要在墙角把一条腿跷起来,张老板 的老女人便会大声喊:“玻璃——”什么意思呢?能有什意思呢?蓝斑点儿却已经 在那里把尿撒在墙上了。比如,玻璃又停下了,在一个车轮子上闻了又闻。张老板 的老女人又在那里喊了:“玻璃——”什么意思呢?玻璃是全然不理会,在继续专 注地闻下去。这一回,张老板的老女人不喊玻璃了,她喊小麦,她喊小麦的声音和 力道和喊玻璃一样,很高很尖。“小麦——”喊过这么一声后,她会很不高兴地对 小麦说:你也不管管它?管谁呢?还能管谁呢!管狗!谁让小麦是狗保姆。小麦这 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带着这么一条狗,后边又跟了花花绿绿那么一个老女人,这真 是更加少见的风景,这风景给谁看?一般人当然不会知道,其实张老板主要是做给 小周老板看的。所以,张老板的老女人总是要求小麦带着狗多在小周老板的那栋小 楼前多遛遛,多绕几个圈。小麦牵着玻璃,还有张老板的老女人,她们来到小周老 板的那栋楼下了。“玻璃——”张老板的老女人突然又叫了,什么意思呢?这回玻 璃领会了,“唔——”地一声。马上,小周老板家的那只斑点马上里应外合在二楼 的大晒台上尖叫起来,并且,好像是要从晒台上冲下来了。小周老板当然看到了小 麦,一次次看到小麦在那里遛狗,小周老板的车库上边是鸽房,他总是在那里收拾 他的鸽房,这天他蹲在车库顶子上笑眯眯地和小麦说话,说什么呢?他问小麦是哪 毕业的?学什么专业?他还对小麦说,哪天请小麦看看他的蓝斑点,他的蓝斑点儿 毛皮地子可是蓝的,斑点倒是白的。“很少见,相当少见。”小周矿长说要比你手 里牵着的这条狗少见多了。 小周老板当然已经领会到了张老板的用心。 “妈的!”小周老板笑眯眯地在心里说,小周老板总是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