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列车咣啷一声停下了,夏琦公和章宝麟随拥挤的人流走出景德镇市火车站,马 上围上来一群旅行社、酒店、旅店的接客人,一些司机和几个神秘兮兮的女人。章 宝麟常到外地走动,知道这些人谁都会设下陷阱,他拨开拦住去路的手,牵着夏琦 公走到了车站广场上。原以为景德镇市是个小地方,在广场上放眼一望,殊料也是 高楼林立,行人如织,街道一望无际。 “乘了一夜的火车,先要找个地方歇歇脚吃口茶才好。”章宝麟说。 夏琦公已几十年没出过远门,到了陌生之地,头也有点晕了。他只是附和着笑 笑。 章宝麟拦了辆出租车,两人上车后吩咐司机去景德镇瓷器博物馆。本地司机拉 着他们过大街钻小巷,仅一瞬眼工夫就到了。章宝麟看到博物馆的招牌后才付给司 机八元车资。章宝麟先不入瓷器博物馆,他率夏琦公走进博物馆开设的茶室,点了 两杯雨前毛尖和四块松糕。他陪夏琦公去盥洗间擦了把脸,然后坐上藤椅,一边喝 茶吃点心,一边向服务员打听瓷器市场的方位,怎么走,晚上住哪家酒店安全,景 德镇有些什么特色菜等等。服务员说景德镇尽管名气大但还是小地方,从市中心出 发,不论到哪儿,出租车都不会超过十元。服务员笑着说一看就知道两位老先生是 第一次来景德镇,是来淘瓷器的,说了地名酒店名菜名什么的你们也记不住,叫出 租车也不贵,你们说要去哪里,出租车司机全认得路。 待喝足了茶,身子也缓过劲来。买了票入瓷器博物馆展厅,章宝麟带着夏琦公 随意浏览一下远古的陶器和唐宋至元代的瓷器,仔细观赏起明清的官窑瓷器来。夏 琦公的博雅堂虽然也卖旧瓷,他本人也能看瓷器,但对景德镇窑址的历史知道得并 不比一般人多多少。章宝麟边看边介绍说,景德镇在南朝已有瓷业,那时称新平镇。 唐代开始烧白瓷,又名昌南镇。北宋景德年间所贡白瓷得到真宗皇帝赏识,才改地 名为景德镇,并由官监民制创烧出影青瓷。元代在此设浮梁瓷局,创烧出卵白色枢 府瓷及釉下彩的青花和青花釉里红瓷。明代开始在景德镇设置御厂,专门烧制宫廷 用瓷,由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瓷土和釉料烧创了大量的青花、点彩、釉下彩、釉上 彩和斗彩等许多品种。清代的康熙、雍正和乾隆被称为清三朝,三位帝王对御瓷的 要求极高,官窑所烧制的青花和品种繁多的彩瓷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监窑官如臧 应选、郎廷极、年希尧、唐英等督制的瓷器被称为臧窑、郎窑、年窑和唐窑等等。 章宝麟说就是郎廷极的郎窑红促成了他们这次的瓷都之行。 夏琦公听了心里不大痛快,觉得章宝麟有点卖弄,但他是自己请来的陪伴,看 样子也不是存心气人,夏琦公也豁牙一笑了之。他看一口明代嘉靖年间的青花龙纹 大缸和旁边残瓷的照片,简直不敢相信这口完整的大器竟是由无数的碎瓷片拼接的。 他绕展柜一圈看不出丝毫拼缝,于是叫宝章麟也来看,后者看了也啧啧称奇。 夏琦公悄声问道:“这么多碎瓷是怎么拼粘的?” “绝活,绝对是绝活。”章宝麟感叹道,“碎瓷片粘成器型后怎么补色补画补 釉,特别是怎样把老瓷新瓷烧成一模一样的,实在匪夷所思。” “这种瓷器进入市场,你说它是新瓷还是旧瓷?” “大概算是旧瓷的。拍卖行里有那么多的明清瓷器在拍卖,除了传藏有序的, 那些来路不明的器物恐怕都是用官窑遗址里的碎瓷片拼出来的。” “吓人吓人!”夏琦公摇头感叹。 章宝麟原想说这比买卖假瓷要好多了,但怕惹夏琦公伤心,话到了嘴边还是咽 了下去。 两人看罢展览,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找了家饭馆吃午饭。章宝麟边吃边问小老 板路径,小老板大概嫌他们吃得寒碜,眼睛盯着电视机爱理不理。吃完饭走出饭馆, 章宝麟马上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快乐的小伙子,问清是去珠山路瓷器市场的, 开车就跑,很快就把夏琦公和章宝麟拉到了目的地。 夏琦公和章宝麟一走进珠山路瓷器市场的大屋顶,一股热烘烘的气浪扑面而来, 街沿上屋檐下,店里店外,举目皆是琳琅满目的各类瓷器。两人东张西望时,手中 闲着的店主马上出来招揽,但夏琦公和章宝麟对大宗瓷器不感兴趣,他们是在寻找 卖旧瓷的和高仿瓷的。逛到下午四点多,逛得脚也迈不动了,他们还是没有访着这 样的店家。章宝麟看到一位老者面目还算慈善,于是敬了根香烟和他攀谈。老者听 章宝麟叙说,又看了夏琦公带着的一只红釉觯,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说他们找错地 方了,这儿是日用瓷和陈设瓷的批发市场,卖的都是新货,他们要买的旧瓷或高仿 瓷在珠山老街。那地方不远,沿街都是什么斋什么堂的,从大门出去走三条横马路 就到了。 章宝麟和夏琦公谢过老者,按他的指点走去。总归是人生地不熟的,两人还是 绕了个圈走了不少冤枉路。待找到珠山老街时天已擦黑,店铺均已上了排门板或拉 上了卷帘门,有的连灯也熄了。章宝麟陪着夏琦公一家家店号看过去,只能看看店 招,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章宝麟一边埋怨内地人观念陈旧,都到21世纪了怎 么还不开夜市,一边就在老街附近找了家宾馆开了房间。 人在他乡,又奔走一宿,夏琦公和章宝麟在宾馆附近的酒店里点了几个菜,两 人只喝了一瓶黄酒。回到宾馆后章宝麟试了下说有热水,夏琦公便先洗浴。当他从 卫生间出来后刚躺到床上,房门轻叩了几声。章宝麟趿着拖鞋去开门,在门边与人 喁喁低语。夏琦公以为章宝麟在他乡遇到了故人,叫他进来说话。章宝麟笑嘻嘻回 来,身后跟着个脸上擦着粉的妖冶女人。夏琦公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鸡”了。 “她一定要进来,我也没的办法。”章宝麟笑着说。 “谁先来?”女人问道,一屁股坐到了夏琦公的床上,手也不老实地伸到了毛 毯下面。 “开什么玩笑,我都这么大年龄了。”夏琦公扭头看着电视机。 “老什么呀大哥,本小姐保证让你年轻一次。”女人吃吃地笑着。 夏琦公伸手推女人,女人却不肯走,他于是卷紧了毛毯。 “我们还是另找地方吧。”章宝麟招招手说。 “这么麻烦干吗,他大哥什么没见过呀,就在这床上做吧。”女人说着脱去衣 裙,手掌托着双乳说,“大哥你看多丰满呀,你还不快点。” 章宝麟的脸膛红了起来,手指哆哆嗦嗦解衣扣时,女人嫌他太慢,上前像煺鸡 毛一般三下二下就把他剥个精光。女人抱着章宝麟钻进被窝,像块肉一样贴在他身 上蠕动,嘴里发出嘎吧嘎吧的声响,也不知在亲些什么。捣弄了一会,章宝麟马上 进入了状态,他亢奋地翻身上马,在毛毯下使劲拱动,女人装出欢快的样子哼哈起 来,突然,满头大汗的章宝麟安静下来,女人一推,章宝麟喘着气滚到床边。女人 爬起身去卫生间冲澡,回来一边穿衣一边讨钱。章宝麟支起身给了她一百元,女人 嫌少,还要他再添点。 “不是说好一百元的么。”章宝麟嘀咕道。 “谁料大哥还这般威猛,多少加点吧。”女人吃吃地笑着。 章宝麟又掏出五十元。女人收起钞票,抓起桌上的电话问隔壁房间小姐要否, 客人说要,女人便急匆匆离去,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了。 章宝麟起身洗了澡,笑嘻嘻说:“一百五十块做一趟是不算贵的,到底年轻, 和家里做的味道是两样的。”他见夏琦公不吱声,自己解嘲说,“和老婆已十几年 没做了,难得出来一次,放松放松而已。夏公要是年轻几岁,保不定比我还疯呢。” 夏琦公不置可否地用鼻孔哼了一哼。 第二天上午,章宝麟神情愉快地陪夏琦公逛珠山老街,一家家挨着看古玩店, 在一家专做高仿瓷的店铺要求做一对一模一样的红釉觯。 店主看了夏琦公带着的样品,感叹地说:“前人仿得是好,现在未必能仿出这 么精致的红釉瓷来。不知客人什么时候要货?” 章宝麟说:“马上就要,最好明后天就能交” “开玩笑了,和泥拉坯阴干上釉烧制要多少天,还不能保证一次成功呢。”店 主说,“问句不当问的话,两位客人要仿烧这红釉觯派何用场?” 章宝麟见他态度真诚,和夏琦公交换了一下眼色,于是把故事讲了一遍。 “专门仿烧一对红釉器起码得上万块,我看不值当。”店主沉吟片刻后说, “按兄弟的愚意,这红釉觯是高仿还是一般的器物其实并无大碍,花几百元买一对 差不多的,敲打时动作麻利些就成了。” 夏琦公听了恍然大悟。他谢过店主,就在店里买了一对外型差不多的红釉胆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