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上大家围着火塘,不分男女还是议论着白天的事,队长安排重修澡棚。有人 就说李山顺家伙是大,有人夸张地一比比黄瓜还长。比划的人辩白说:就是嘛,有 人给开了玩笑,量了,三把搭一抓。有人给队长说那东西就是资产阶级享乐思想的 祸根。队长却说:“东西是靠人掌握的。他家是雇农,我查了档案的。” 接着就有人说到李山顺之所以这样,是练过铁裆功,是铁裆功害了他。有人说 李山顺亲口说的,三岁鸡鸡上就吊五斤的铁砣,到了十七八岁,可吊十五斤,两个 小时不软。说李山顺爹可吊四十斤,他爷爷到了七十岁,还可吊二三十斤不弯。 气氛就活了,男男女女哈哈大笑,可没注意队长的脸这时霎时变了,气在肺部 鼓窜,只见队长站起来大骂说:“扯鸡巴淡,快去睡去,明天伐木!” 大家恍然想到队长是个独卵,这不是在揭短,嘲笑队长吗!大家战战兢兢。 可是也没再发生别的什么,队长依然像过去一样,领导和忧郁。 过了大约十来天,一个阳光金爽的日子,伐木队依然在伐木,依然喊着“顺山 倒”。林子里,依然飘散着油锯锯出的树脂浓香——初来的人会被这香气醉倒,这 叫“醉木”——四处都飞散着香喷喷的并且新鲜的锯末啊。李山顺就回来了,一只 眼睛是黑的,坍陷了。大家以为他不会回来了的,可他回来了。而且像没事一样的, 腰里挂上烟袋和洋瓷碗,还挂上镰刀(砍灌丛枝子和杂草的),就去伐树,还喊上 了他的两个徒弟。 没有多久,就听说队长要跟江红英结婚了。 那一天晚上大家吃到了糖果,还喝了酒。听房的人听到那一夜队长与江红英的 新房里那张床响了一夜,就像房里在搬床拆柜。婚礼上队长说了,江红英出身不好, 这不要紧,婚后我们要一帮一,一对红,要争取解放她最后解放全人类。听过房的 人回到工棚对大家说:山摇地动的,解放一个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早晨起来,大家看到队长的眼睛干巴巴的,无眼屎。江红英脸上有泪痕。两个 人都不滋润,这让大家很诧异。 半年之后队长调走时却没能把江红英带走。后来——大家知道了,终是队长性 无能。那新婚之夜的闹腾原来是假做的,做给听房的人听的,江红英的血,听说是 队长后来恨不过,用手抠破的。后来江红英嫁给了白眼狼李山顺。 这是一种赎罪吗?也是,也不是。可明明——大家知道,是李山顺在林子里捡 菌子时,强奸了江红英。江红英先是不肯,又踢又抓又咬,后来就肯了。江红英的 父亲是宜昌大医院的医生,给李山顺装了只假眼,黑白分明,比过去他黑少白多的 本眼强多了,看起来很正派。李山顺的那个眼眶上,常年汪着一圈猪油,他人细看 才看出是只不能转动的假眼。 李山顺每天早晨乐呵呵地端着江红英的尿盆去悬崖上倒尿,然后再给江红英打 一盆洗脸水回去。李山顺是个文盲,后来能看报了。江红英为李山顺生了三个雄赳 赳的儿子,生活过得十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