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宣琪的丈夫就快出院回国了,我才和老婆一起去探望。 我家的外交策略,女主外,男主内,女管政治,男抓经济,必要的时间必要的 事情我们才一道出面。再就是我前段时间忙着灭火,除了晋升、工作、吃饭和睡觉, 要腾出空来清理来自于毛闪闪方面的遗留问题,听她讲她在病房听到见到的秘闻趣 事。在我看来,无非是她对我余情未了,借题发挥。而我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扶 她上马,拍一拍,然后轻轻扬鞭,满怀眷恋之情目送她走远,这叫善始善终。 今天,阳光很给面子,照着我们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走进综合医院。之前我担 心会遇到毛闪闪,这也是我不愿探望宣琪丈夫的原因之一,若当着我妻子露出破绽, 后果可不堪设想。但现在不怕了,屈指一算,我跟她分手已有一阵子。多大的眼科 手术,时间久了也会平复得像没开过刀,至少从外表上很难发现。OK,风平浪静, 我家庭事业又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我站在病房窗下,老婆和宣琪坐在同一张病床上,我儿子被宣琪搁在膝盖上啃 一只苹果,宣琪的丈夫眼角嘴角都是笑意。如果带个相机拍下来就好了,简直就是 一幅友情亲情交融的合家欢图。 毛闪闪就是这个时刻进来的,手里拿着一支较大的针管。 “方医生来了,上次在图书馆借你圆珠笔没还你呢。” “一支笔而已,不用还了。” 她咯咯笑着:“你当我是感谢你呢,就是一支破笔嘛,还没写几个字就没油了, 害我笔记还是没做完。不是想还你的笔,是想让你赔我没做完的笔记。” 我老婆和宣琪微笑着同时从床上站起来,给毛闪闪腾地方,看来她们和这个爱 说笑的女护士的确混得很熟了。 毛闪闪走到病床前,伸出一只食指在病人胳膊上探测了一番:“今天再抽个血, 如果你各项指标都很稳定,就可以出院。” 她选中病人前臂中央最粗的一根血管,用酒精棉消毒,头也没抬又说:“方医 生,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姐夫,”又回头看了一眼宣琪,“那位是我表姐。他 们专门从芝加哥回来看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蓝色防菌帽和口罩之间朝我眨了 眨。 病人上臂的止血带“啪”地松开,鲜血涌进针管,我儿子“嗖”地从我老婆怀 中跳到地下,靠近床沿,仰起小脸看着病人,而那位毛闪闪的表姐夫,极其自然地 伸出另一只手,摩挲我儿子的头,轻柔地说:“小宝。” 惯性使我的微笑暂时停不下来,但脸部肌肉开始痉挛,大脑空白了一会儿,又 以每秒三十下急速旋转。窗外的云在向后倒置,把刚刚包在云絮里的毛边向外层翻 卷。 毛闪闪干净利落地拔出针管,将针头朝上,一双盈满笑意的眼睛直视着我,说 :“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的感觉,一点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