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干货差点睡过了头,他好长时间没像昨天晚上那么兴奋了。 新的一天早就开始了,干货拉上自己女人和大姨子急匆匆去了光华路。 车还没开到地方,干货远远的就看到那个人了,那人在那里把两只脚跺来跺去, 手里果然举着一大枝电话里说好的腊梅,那是一枝很大的腊梅,这几天腊梅还没大 开,所以街上手里拿腊梅的人没几个。“就是他,就是他。”干货的女人说除了这 个人就不会是别人。 干货把车慢慢贴过去,贴过去。 这是个瘦瘦的男人,头发乱乱的,但人很精神,穿着件很漂亮的带帽子的那种 尼泊尔粗线毛衣,看样子像个搞艺术的。 干货把车停在了这个男人的身旁,干货的女人下了车。 “橄榄绿。”这个男的看了一下干货女人,笑了一下,手里的腊梅没处放,又 拿不进车里来,他就把它放在了车顶上,他抬腿进了车,坐在干货旁边的座儿上, 说掉不下去吧,小心别把我的腊梅掉下来。 这个男的一上车干货就开始说家乡话。 “包呢?”这个男的一上车就说。 干货的女人对干货说这地方人太多,“师傅你好不好再往前开开。” 干货就把车顺着东便道往东开,车开出了东便道,再往东就是火车站了,那里 是一片阳光人来人往,烤白薯的炉子热汽腾腾,谁也弄不清楚那地方为什么有那么 多烤白薯的。 “行了吧?”那男的说还要往什么地方开? 干货用家乡话对自己女人说:“停不停?” “师傅你再开,再开。”干货的女人朝后边看了看,她发现后边好像有辆车跟 着。 干货就继续开,火车站很快就过了,往东开,就是去三桥的路,往南开,车就 又拐进市里了。路边有许多人在砍冰,因为要过年了,户外的卫生活动就是砍冰。 “再往前开,再往前开。”干货的女人说,她回过头看看,那辆车又不在了。 “这又不是干什么?怎么还开,把包给我就行了。”那个男的说。 干货没听这个男的的话,把车又朝东开了开。 “停停停。”这个男的生气了,“往哪儿开?还真当是特务接头?” 干货在前边又用家乡话问了一声:“停不停?” 干货的女人说要不就这儿吧,干货女人说话的时候干货的大姨子一直不开口,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那个包儿,这会儿,她把这外包儿交了出去,交给了那个男的。 那个男的把包儿拉开,手伸到包儿里去摸,摸了一遍,又摸了一遍,突然说: “怎么?是八万?” “不是说好的吗?”干货的女人说那两万不是说好了吗? “那也得先把十万交给我,再由我拿两万给你们,你们连这规矩都不懂!” “八万没少一分吧?”干货的大姨子说了话。 那男的看样子根本就不想把钱细数一遍,这时气了,却非要数了,他把那八沓 子钱取出来“哗哗哗哗、哗哗哗哗”数起来。数好了,又把钱放包里,开了车门, 人还没出去,又回过头很生气地说: “没你们这么办事的,谁让你们先下手把好处费拿走的!” “八万没少一分吧。”干货的大姨子又说。 “这种事,哪有事先就把那两万扣了的。”那男的把车顶上的腊梅花取了下来, 气鼓鼓的,他想拦一辆车,那边来车了,但司机看到了那一大枝树枝,车停都没停。 干货在车里看着这个男人,把车慢慢慢慢倒着,干货想把车倒回去掉个头。那 男的忽然又挥挥手里的腊梅跑了过来,生气地说: “停停停!把我捎回去!” “去原来的地方?”干货用家乡话说。 “现在的人就是见不得钱!”这个男的把腊梅放在了车顶上,又上了车。 干货用家乡话说,“爹亲娘亲都不如钱亲。” “我记住你的车牌儿了。”这个男的忽然对干货说。 干货把脸掉过来,说你记我的车牌干什么?我又没怎么你。“你什么意思?” “你会不会说普通话?”这个男的说。 “不会。”干货说我是外地人,才出来做事,东南西北都搞不清! “你每天都戴墨镜?”这个男的说。 干货大声说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好不好,我一个开车的知道你们什么屌事? “你们认识不认识?”那个男的问干货的女人。 干货女人说,“天下的出租车司机多着呢,我男人就是出租车司机。” “你拿这么个包儿,包里又不是放了一卷卫生纸,你敢随随便便打出租车?你 不找个熟人?”那个男的说你这话谁相信?鬼才相信!现在谁敢这么大胆子? 干货佯装生了气,用家乡话大声对自己女人和大姨子说:“到地方你们就赶快 下车,或者你们有事下去说,你们是干什么的,要不我把你们都拉到局子里去。” 到了北斗路东边的便道,这个男的一跳下了车,在车外弯下腰说。 “谁还不会演戏,钱倒不重要,我画一幅画又是十万!但是没有这种规矩!” 干货也跳下车来,用手摸摸,很生气的说要看看是不是车顶给划了。 “你以为这是钢筋!”那个男的愤怒地把手里的腊梅挥了一下。 干货又上了车,他一踩油门,把车“呼”地开出去,那个男的被甩在后边,人 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不见了。干货的女人和大姨子这才在后边笑了起来,直笑得 东倒西歪。干货女人说刚才我紧张的汗都要流到鞋子里了建设你知道不知道,多亏 建设你家乡话还说得来,多亏建设你说的那个刘女士没来,要是那刘女士来了你还 不把马脚露出来。 “两万!两万!两万!” 干货把汽车喇叭拍得好响。 “两万!两万!两万!” 干货把汽车喇叭拍得好响。 “他妈的!”干货说:“我这一生一世最最开心就是今天!” 车过华中路那家大超市时,干货的女人忽然要干货陪她去转转超市。 超市里人很多,是人挤人,干货他们就人挤人地看来看去,干货女人看到什么 都要问一下,底气像是一下子就十足了,这底气就是他们现在有了两万,那两万明 明白白是他们的了。干货的女人甚至拉着干货去看了一下仿皮大衣,仿皮大衣最便 宜也得五千一件。而干货的女人居然说:“咱们一下子就可以买四件!”其实她什 么也不舍得买,一件过年可以穿的上衣才要两百多,她看了又看,还试了一下,最 终还是说过了年天就要热了,明年再说吧。她倒是诚心想要给干货买一件仿皮的上 衣过年穿,干货却执意不肯,说小北上学到处要钱。 转到最后,桂玲执意要给干货的老妈买一身保暖内衣。 干货小声对老婆说:“你这是想讨好我还是想讨好我妈?” “我高兴讨好谁就讨好谁。”干货女人说。 干货说随你讨好谁都行,谁让老子今天高兴! “看看你,我姐还在呢!”干货的女人指指走在前边的姐姐小声说你想给谁当 老子? “你说我什么时候一下子搞定过两万!” 干货在自己女人耳边说。 干货的女人忽然在干货身上拧了一下,拧得干货一跳。 “你干什么你。” “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干货女人小声说。 “那我拧拧你。”干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