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很急于知道下面的事情,情不自禁问:“后来呢?” 老男人接着说:“……张丙万跑着跑着,冷不丁被啥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儿摔 个前趴,低头一看,是一把大板锹,就顺手抄到手里,接着转过身,跟那爷俩儿拼 打起来。这下形势可变了,那爷俩儿本来如狼似虎的,现在突然一愣怔,八成在寻 思,这小子今天怎么了?敢跟我们动家伙?等爷俩儿缓过神儿来,也急忙抄起了家 伙,跟张丙万对打。张丙万身高力大,又急了眼,那爷俩儿哪是对手,打了没几下, 就一个一个倒下了,当时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站在院外看热闹的人,算上我,当时 都吓傻了,反正谁都没动窝儿老男人停顿了几秒钟,随后说:”……把那那爷俩儿 打倒后,张丙万蹿进了屋。大家都想这下糟了,队长的老婆孩子都在屋里呢,孩子 才三四岁,他这是要对那俩人儿下手了……万幸的是,在屋里转了一圈儿,他又出 来了,并没对那俩人儿下手……“ 我说:“啊!万幸万幸……” 老男人说:“我听人家说,后来审问他,他说那么小个孩子,他不忍心下手。 这人是不是还有点儿人性?接下来,他就跑房顶上去了,还蹲那儿卷了一根烟,慢 悠悠地抽完了……唉,这人……” 停了一下,我问:“那孩子和那女人后来咋样了?还在咱尚书屯吗?” 老男人说:“队长媳妇改嫁了,带着那个孩子。好像嫁到北边去了……” 我又问:“那张丙万呢?说是拉到尚书屯来公审的?” 老男人说:“是啊。五花大绑,后脖颈挂个大牌子,站在一辆大卡车上。那天, 尚书屯来了成千上万的人,看热闹呗!好像全公社的人都来了,附近公社的也有, 那架势,就像来看大戏。张丙万呢,从头到尾一声儿都没吭,就像一个木头人,不 知道狗东西想些啥老男人看起来有点儿累,停下不说了,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烟口袋, 重新装了一锅儿烟,自顾自地抽起来,”吧嗒、吧嗒“,一缕缕青烟从嘴里飘出来。 这样抽了几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慢慢把烟秆儿从嘴上取下来,说:”……我想起 了一个事儿……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审问张丙万的时候,人家问他为啥杀 人,他就说了一句话,‘我憨,队长欺负我。’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我憨, 队长欺负我’,别的什么都不说……“ 说完这话,老男人就什么都不说了,又继续抽他的烟,“吧嗒”一口,“吧嗒” 又一口,也不再搭理我们。 这样过了一会儿,我问他:“大爷贵姓啊?唠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您老贵姓 呢……” 老男人想了想,大声说了一句:“我啊,免贵,姓辛!” 一会儿,我们离开了尚书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