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花在店内焦急得不行,心想那“寻物启事”是不是起作用,如果不起作用, 又该咋办? 其实,作用还是有的,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联络方式。启事挂出后,就被一 个窜到镇子里的小偷看见了。看见了他就跑到镇后偏僻处打电话,喂,钟运标,你 狗日发财了,还不快些来兑奖。他把信息打过去,那个钟运标马上晓得了这件事。 钟运标此时正在城里的一个小录像厅看录像,这种录像厅是白天晚上不停地放 录像的,内容都是些乌七八糟一塌糊涂的打斗、搞笑、色情片。这种录像厅便宜, 买张票进去可以从头天看到第二天,成了流浪汉、小偷、地痞的栖身之所。可以在 里面看了睡、睡了看。钟运标这两天手气不好。虽然在乡镇上偷到两个手机却出不 了手,收购二手手机的人一看手机牌子不好,又破又烂,除了勉强接听基本没有啥 功能,说这样的烂手机丢在城里捡都没人捡,那些捡垃圾的人用的手机都比这个好。 钟运标说你给多少钱,痛快点,不要绕山绕水的。那人说二十块多一分我都不要, 这种手机只有山里的老农会要。 钟运标很是沮丧,手机出价太低,他实在不想出手。但手头又没钱,只得蜷缩 在录像厅打发日子。在看录像的时候,手机响了,钟运标拿起手机喂的一声,对方 一听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话筒里还有录像厅里的嘈杂声音,心里起了疑,问你是 谁?你在哪里?钟运标正无好气,说我是你爹,我在看录像。对方问看录像?和谁 看录像?钟运标说和你婆娘看录像,我正摸她的奶哩。对方急得吼起来,钟运标啪 地关了手机,说老子正心烦,妈的,下顿饭还没着落,他还啰里巴嗦讲个 .打电话 的是杏花的男人,杏花的男人对杏花很好,俩人挺有感情的。他听到接电话的是个 男的,而且是在录像厅里,而且正搂着他老婆边看录像边摸奶,这把杏花的男人肺 都气炸了,这个叫姚树贤的男人气得连连踢翻了两个凳子,他又把电话打过去,电 话响了却没有人接,再打,就关机了。他发疯样的连拨多少次,都白搭,手机打不 通他更急了,他气得骂了起来,老子在外面苦死苦活挣钱来养你,你这个不要脸的 婊子却在家里偷起人来了,偷到录像厅去了。对录像厅他也是很熟悉的,在外打工 的民工寂寞了就花点小钱去看录像,录像厅很简陋,里面黑漆漆的,破沙发都是塌 陷的,撕得烂翻翻的,一股臊臭气扑面而来叫人闭气。里面的人或者自己带了相好 来,或者里面找一个退役的小姐,这些小姐年纪大了挣不到钱,到录像厅让人抱让 人摸,价钱很便宜的。反正里面黑漆漆的,人好人坏看不出来,都是女的都长得有 奶和那东西。姚树贤想到自己的女人正在被人抱着亲抱着摸,他心里就像被刀绞一 般难受。他想起杏花爱吃零食爱绷面子的毛病,他想这骚货肯定被人勾引了。 这事只能憋在心里,讲是不能讲的。讲出去被大家知道,他这顶绿帽子就戴定 了。从高原上来的民工,是很看重自己的女人的贞洁的,尽管他们寂寞难耐也偶尔 会去一次录像厅,但他们是不能容许自己的女人出轨的。如果他把这事跟人讲一讲, 大家帮他分析一下,他就不会急得连假也不请,连夜连晚买票坐上火车往家赶了。 陈老板中午出去就没回来,他先到镇上逛了一圈。凭他的经验,偷了手机的人 他是看得出来的,那个贼他也似曾相识。他绕了两圈没得眉目。他想先去收贼赃货 的那个地方看一看,去了那里,那人说你急啥子,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那个女的 都不急你比她还急,我看你跟她怕有一腿。陈老板说你别打胡乱说,那是我表妹。 那人说被我说着了吧,表哥表妹,可以乱睡。说着眼里净是猥亵。那人还说不错呀 陈老板,那女人胸是胸腰是腰,脸盘子也挺受看的,你小子真有福。 陈老板刚走,那个贼就来了。钟运标接到同伙的电话立马来了兴头,对自己说 走,有整场了,他搭了下乡的班车就赶来了。 到了收赃物的那家,那人说来了?我晓得你会来的。钟运标拿出手机,说开价 吧,老子还没吃饭呢。那人掂在手里看了看,说这也叫手机,这就是两个会哼哼的 玩意儿,不值钱的。钟运标说你少啰嗦,干脆点多少钱?那人说一个五十,看在我 们的交情上,吃亏贴本就这么多了。钟运标说你是捡死鸡吃呀,五十块一个多亏你 说得出口,你别以为我不晓得,失主都开出二百元的底价了。那人说那你拿去卖给 他嘛,我又没挡你的道。钟运标说算你狠,你晓得我是不能拿去的,故意杀价,这 样吧,一个一百元,再低我宁可拿去打水漂玩。说着就走。那人说慢走,我们还可 以商量嘛,一百就一百,也不晓得这钱拿得到手拿不到手。 钟运标走后,那人高兴起来,把手机放在手掌里旋转,像城里人玩弹子一样娴 熟,嘴里还得里啷得里啷地哼起来。他晓得这一转手,坐地就可以把价钱翻一倍, 这是何等快乐的事。 桃花再也坐不住了,送手机的一直没有半点动静,手机的铃声倒是随时响起, 刺激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前老是出现那煤矿出事血淋淋的场面,她脸色苍白 冷汗涔涔,神经高度紧张,她怕再坐下去自己的神经会崩溃。她想起离镇子不远的 地方有一个多年不见的同学,多年没走动也生分了。她和他在学校读书时有些情感 瓜葛,有些积怨,她曾伤害过他。现在为了手机,想去找他借些钱,这实在是很难 堪很尴尬的事,她不知道会是啥结果。但为了手机,她顾不了许多,想去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借到一百两百的,手机如果真的送来,那是要钱来赎的呀。 那个同学当年读书时对她是有些意思的,但他人长得难看,脸扁扁的像干柿花, 两个鼻孔朝天仰着,咋看咋不舒服。人从横处长,走路像蛤蟆似的,他头上还生了 个癞痢疤,碗大的一块白生生地裸露着,像绿洲里的一块盐碱地。那时她是高傲的, 人长得高挑漂亮成绩还蛮好,原以为考个中专是没问题的,但命运捉弄人,考试前 她病了一场,考得很不理想了。再要复读家里太困难,只得回家,然后结婚生子, 然后窝在山里十多年。 那个同学家修了一栋两层楼的砖混钢筋平房,青砖围了围墙,看样子日子过得 不错。 那个同学倒没有大变,一眼就认出来了,头上的癞痢疤依然赫然在目,只是人 也变苍老了,是中年汉子的苍老。其实他也不到四十岁哩。那人见她来略显意外也 略显尴尬,乡下人是没有多少风花雪月浪漫情怀的。当年他对她的爱情表白遭到她 的拒绝不说,还遭到她的嘲弄,在当时他是沮丧失望并且恨恨不已的。现在她来了, 意外和尴尬之外自然还有一层惊喜,忙请她进屋,忙泡茶,忙拿核桃、板栗、苹果, 这使桃花心里踏实了一些。来的路上,她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她记得当年给他的难 堪,尤其是把他送的东西当面砸在地上,还说你也配,你也不屙泡尿照照。她记得 他当时脸涨得通红、胸脯急剧地喘了起来,眼里噙了泪。那是何等的羞辱何等的刺 人啊。她怕他也会给她难堪给她羞辱,不是丢失手机这事,打死她也不会来的。 气氛看来还不错,她涨红着脸正要开口借钱的时候,那人的女人来了,桃花惊 讶得眼都直了,这个女子竟是当年读书时一班的,想不到成了他的妻子。女子说哟, 来贵客了,我说家门口的桃花咋开得这样艳呢。成贵,你走桃花运了。我去取腊肉, 你们好好聊聊,做好饭我们好好庆贺一下。成贵尴尬地笑,说忙啥,老同学多年不 见,聊聊吧。女子说我为你高兴哩,你看你嘴都笑得合不拢,头上的癞痢疤也闪闪 发光了。这话说到成贵的痛处,他想发作,但桃花在又不好发作,咽了几口清口水 忍了。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桃花窘得不行,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说我还有事先 走了,打扰了。女子说咋就走了呢?好多年没见面,见一次也不容易,读书时说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多年,隔了多少秋了。这句话是男的当年写给桃花信上的 一句话。桃花气得泪眼蒙蒙,这是找上门受侮辱呀,裸着身子钻刺棵呀。出了门,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掉下来。成贵跟了出来,女的在后面说去嘛,走慢 了追不上了,过去追不到,现在送上门来了,不要错过时机呀。 桃花的屈辱、焦虑、担忧像骤然涨起的潮,像决堤的水,漫过她的心漫过她的 胸漫过她的口,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哭着哭着已进了镇子,走到丢失 手机的地方。她哭得更伤心了。屈辱、失望、绝望、担心摧毁了她的自尊和坚强, 她哭得非常失态,披头散发泪痕不断,声音哽咽,气绝胸喘。镇上的人知道她的事, 怕她想不开寻了绝路,纷纷围上来,用各种各样的好话安慰她,她茫然地摇头,自 顾自地哭泣。有人说不是贴了“寻物启事”了么?那偷手机的人说不定会来赎卖呢。 桃花想钱呢?没有钱赎得回来么?她脑子里划过先前看过的一幕,那身怀六甲的女 子跪地乞求,她似乎想也没想,咚地就跪了下来,向着众人捣头如蒜。她磕头的时 候以头触地,把水泥地也碰得咚咚响。她说求大家发发好心给点钱,赎不来手机她 活不下去了,她会永远记住大家的大恩大德的。大家看见她悲伤欲绝的样子,动了 恻隐之心,嘴里骂着千刀宰万刀剐的贼,手里都掏出了钱,钱当然都是小票,可堆 了一大堆,桃花蓦然惊醒过来,这是怎么呢?她咋会像那怀胎的妇人一样跪地求乞? 桃花的脸蓦然红了,脸热辣辣的,一身都有无数的虱子在咬,臊得她恨不得钻在地 里。她拨开众人要走,挡头的一个大嫂说妹子你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们晓得你是逼 到绝路了,要不然你不会这样做的。说着将钱搂起来塞到她宽大的口袋里,一个塞 不完又塞一个。 桃花不知道怎么又走出了镇子,她似乎经过了陈老板的饭馆,但却没停下来。 径直走到镇尾的小河边,她满心羞惭又满心感激地在河堤上数起了钱,钱堆起来很 多,可净是小票,镇上人也不容易。数完后厚厚一大沓,却只有二百元零一角,这 个数字使她兴奋起来。二百元不是可以赎回一个手机了么?她蓦地想起该去镇子后 面那户人家问一问,开头她不敢去就是手里无钱。陈老板出去后她就没碰到,她想 人家可能是在躲自己呢。仅仅是见个面,谁把谁的事当回事,他那样做怕是一时心 血来潮,做生意的人么,谁不图个有利可赚。现在自己有了钱,可以去问了。 见到桃花,那人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他就像一个戴着草帽,坐在小马扎上悠 然垂钓的人。现在鱼上钩了,是条大的沉的还是条母的,这就让他异想天开了。他 不急,慢悠悠地说话,慢悠悠地喝茶,说你急啥子嘛,早上才说的话,哪有那么快。 你坐在这里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桃花见他贼眼溜溜地看自己,目光 火辣辣的,老是停留在她的胸口上,眼珠子仿佛要剜进去。桃花不自在起来,她说 我先回去,过一阵再来。那人也不答话,看她走,但她分明感到那眼珠剜到屁股里 去了。桃花是性感而又苗条的,她知道自己的胸口和臀部是浑圆的高耸的惹人遐想 的。但一个收贼赃的人,想着都恶心,快走到院门了,那人才说你不怕手机被别人 买去吗?这句话就把她定住了,施了魔法一般。桃花走了回来,急切切地问那要等 多久呢?那人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就看你的态度了。桃花说拿钱赎手机还要态度? 那人说你以为有钱就啥都办得到了?我晓得你急着要手机。再说你有啥钱?还不是 要靠陈老板,这小子有艳福。桃花急了,说这事跟陈老板有啥关系?他是好心。好 心?那人说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好心?你不要靠他了,靠我还实在些。桃花说那 你要怎样?要钱我有。那人说看不出你还是个有底的主,你有多少钱?桃花说两百, 可以赎了吧?说着拿出一大沓数得整整齐齐的钱。那人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说两百? 只够赎一部呀。桃花说我先赎一部。她想的是先把茶花的那部赎回来,赎不回来今 晚不晓得会怎样着急,说不定连夜连晚跑下山来了,昨晚为这个她就一夜睡不着了, 她比茶花还急呢。 手机赎回了一个,是茶花的。桃花想去找陈老板,那人说要去赶紧去,晚了我 就给别人了,这手机比那手机值钱。桃花说再值钱我也要借钱来赎,说过价的你不 能见风就长。那人把手机在手里抛了抛,说这手机的主人是个龟儿子,一开手机就 吵人,说他正连夜连晚赶回来呢。桃花急傻了,说他说啥了?他说啥了?出了什么 事?那人见她急,笑得很暧昧,说去呀,找到钱就来,快去快回,把我弄不耐烦了, 我就把这手机给人了。 桃花被鬼撵着般赶回饭店,店里的人说陈老板回来见她不在,找她去了。桃花 在街上转了转,不见陈老板。她急得要哭,她听到那人说杏花的男人正连夜往回赶, 知道这祸闯大了,他人来后不晓得咋交代呢?她一边掉泪一边匆匆往回赶,心想不 管怎样也要把手机要回来,再不行,也要用那手机打回电话,就说杏花的手机在自 己手上,家里没啥子一切好好的呢,不要往回赶了。 那人见她回来一点不惊奇,坐在凳子上悠晃着脚,笑眯眯地说我晓得你会回来 的,咋样,钱借到了?桃花哭兮兮地说大哥你就发点好心吧,这手机急着用哩,弄 不好会出人命。求你还给我,我会一分不少地拿钱给你的。那人说你哭起来的样子 真好看,看得我都心疼了。桃花说那就还我吧,我记得你的大恩大德。那人说我不 要你记得啥大恩大德,我只讲实际。没得钱可以给你,但只要那么一回。说着眼睛 不断地往她胸口、胯下剜。桃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桃花的胸口立即被气愤填得满 满的了。就那么一回,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哪是哪呀。她觉得受到了天大 的污辱,这是个啥人呀,收贼赃的。人呢,獐头鼠目,几撮脏兮兮的胡须,豁嘴, 牙齿黑黢黢的,一身的脏衣服,长一截短一截,散发出熏人的酸臭,脚杆手杆麻秆 儿似的,净是鱼鳞样的污垢。这样的人看着都恶心,还打起她的主意。她真恨不得 跳起来扇他几嘴巴,朝他那肮脏猥琐的脸吐一脸的唾沫。那人说咋样,想好没有? 不愿也可以,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不愿干我就把它丢进火塘里,给再多钱也白搭。 说着就要朝火塘里丢。桃花急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想把手机夺回来,那人却灵巧 地用一只手把手机换过去了。 这时手机响了,那手机的声音像一把把钢针刺着桃花的心,刺得她眼睛充血, 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知道杏花的男人接不到电话会多么急多么沮丧多么恼怒,她觉 得杏花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冲她吼冲她叫急得捶胸顿足。她的意志崩溃了,她再 也撑不住,冲着那人说你要咋就咋吧,求你把手机给我。那人淫笑着,说这话是你 说的,我可没强迫你。完事后我就给你。说着就扑过来,把嘴伸到她脸上,她闻到 了一股浓浓的酸臭,这臭味把她熏得差点呕吐。她含着泪闭着眼,任他的臭烘烘的 嘴在她脸上乱蹭,那黏稠的口水抹得她一脸都是,他那肮脏的鸡爪一样的手也从毛 衣下面伸了进去,握住她丰满而有弹性的奶子乱搓乱揉。她屈辱愤怒得差点叫起来, 差点要扬起手来给他几大嘴巴。可她忍着。为了手机,为了手机里的铃声,那人嘴 里叫着哼着,兴奋得像发情的公狗。他拉着她往漆黑的肮脏的房间拖,她本能地后 坠着。那人是个麻秆似的人,竟拖不动她,他恼怒了说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 你莫后悔。她一听这咒语似的声音,朝后坠着的脚开始松动,眼看就要被拖了进去, 突然一声断吼,刘毛子你狗日在干啥,青天白日的,你找死呀。是陈老板,陈老板 见敞开院门的屋里有响动,一步跃了进来看见了这幕。陈老板过去抡圆胳膊给他几 大巴掌,打得他在地上转了几圈,陀螺似的转倒了。 陈老板回去后不见了桃花,他在店里等了又等,店里的人说桃花被派出所的人 叫去了,他放心不下,心急忙慌地朝派出所跑去。去了那位警察告诉他桃花做完笔 录早走了,他到镇上转了两圈仍不见,有人告诉他说看见她朝镇外去了。镇外有好 多条分道的小路,他不知道她会朝哪条路走,只好凭感觉走。时间耽误了不少仍然 没找到,回到镇上,又有人告诉他桃花哭着跪地乞求的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手 机没及时找到,桃花是急得乱了方寸不顾一切了。他决定去镇后那户人家,去了, 就看见了刚才的一幕。 陈老板一把把手机抢在手里,拿出钱来数了数,把钱撒在那人面前,说把钱捡 起来,你狗日再动歪心眼儿,老子把你那东西割了去喂狗。说着又恨恨地踢了他两 脚,拉起桃花就走。那人在背后狠狠地说陈德仁,你给我记住,我会叫人来收拾你 的,你那饭馆开不成了。桃花感到陈老板的身上抖了一下,他说随你的便,老子那 饭馆开不成也算了,老子不信邪就压住正。 出门来,桃花愧疚,说大哥,连累你了。这人和贼和盗是联系得紧的,你要小 心为好。陈老板脸色苍白,他说怕啥,大不了让他们砸碎玻璃丢些石头,我警觉点 就是了。桃花好生感动,无亲无故无友情无交往的,这人咋这样好呢?人啦,真是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好鸟坏鸟都有。 正在这时,杏花那个手机响了,响得急急的响得火气十足的。桃花的脸煞白了, 那手机的声音就像嗞嗞冒着烟的导火索,手机就像手雷,随时要爆炸的样子。桃花 的手抖起来心也抖起来,陈老板说接呀,没啥的,有啥讲啥,实实在在明明白白地 讲。桃花接通手机,还没开口,就听到劈头盖脸的一阵乱骂。桃花强忍着污言秽语 冰雹般的袭击,她的额上冒出了稠稠的汗,脸颊通红,全身颤抖。终于疾风暴雨般 的诟骂停止了,手机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桃花怯怯地叫了声大哥,我求求你先别 骂,听我把话讲完。对方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又吃不准是谁,就说你是谁?到底 发生了啥事,你快讲清楚。讲不清楚老子是带着刀子来的,不把那杂种那贼人杀了 我就不是人。桃花听得心惊肉跳听得一身麻酥酥的。她赶紧报了姓名,把这两天发 生的事说个清楚。杏花的男人在电话里长长地出了口气,那声音就像经过千百年风 化了的骨头样酥松,桃花觉得他瘫软在地下了。 手机里传来的是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过去一阵,杏花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桃花妹子多亏你及时找到手机给我打电话,要不然真会闹出人命案来哩。你赶紧给 茶花的男人打电话讲清楚,要不然说不准会出啥事哩。也是天意,这时茶花的手机 嘟嘟嘟响了三声。桃花去接,那人说茶花昨晚我酒喝多了,今天放假,原想不碍事 的,就没打电话。今天酒醒了忙打电话,你着急吧?都怪我,都怪我,我真不是东 西。桃花听得泪都流出来了,忙将昨天的事讲了一遍。茶花的男人沉默一下,这不 怪你,谁没个闪失呢,唉,老鹰坪啥时通电就好了。桃花连忙表示歉意,感谢他的 理解和宽容。桃花挂了电话,又将电话打到杏花男人手机上,劝他不要回来了,事 情已经清楚,回来就浪费钱了。杏花男的说不,我要回来,我要把老鹰坪在外打工 的男人都叫回来,大家凑些钱,再去找镇里支持。我有个朋友在供电局,请他们也 支持一下,一定要把老鹰坪的电线架通,架不通我就不回去了。 桃花泪流满面,情绪激动,说要得、要得,这就太好了,到时我们老鹰坪的女 子全部参加。桃花眼前出现了全村人一起上阵,抬着沉重的水泥电杆在山道上艰难 爬行的景象,看见了供电局的人在架设电线的画面。桃花磨磨蹭蹭地站着,陈老板 说桃花妹子,架电线时也叫上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桃花看着陈老板,动情地说陈大哥,老鹰坪电线架通了,我一定请你去做客, 让你在明明亮亮的电光下打电话,想打给哪个就打给哪个,想打多久就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