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件事是发生在一天晚上。 据说,险些酿成一场流血事件。 虽然事态最终没有扩大,但后来还是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 撒苏的小南屋里出事以后,冯老六立刻幸灾乐祸兴奋不已。他利用在柳荫街上 摆摊修车的便利条件一遍又一遍地向人们讲述这件事的经过,讲得绘声绘色。冯老 六对街上的人说,原来这撒苏也并不老实,他搬来4 号院不久,就经常有一个女人 来小南屋找他。那女人看上去比撒苏要大,约摸三十来岁,长相挺漂亮。这女人每 次来找撒苏都很神秘,总是进去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出来。冯老六用一种不容置疑 的口气说,他家的大蛋包曾在一天下午偷偷扒着小南屋的窗子朝里面看过,说撒苏 和那个女人都脱光了衣服,正趴在一起睡觉。 关于冯老六说的这件事柳荫街上的人自然都坚信不疑。街上的人们都知道,冯 老六家的大蛋包虽然只有十一岁,但男女关系这方面的神经却发育极快,他几乎偷 看过柳荫街上近两年来每一对新婚夫妇第一夜的实况,对街上一些暗中苟合的男女 私情也都了如指掌。当然,大蛋包也正因为这种事才送了命,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据冯老六说,在出事那天,那个神秘的女人是一早来到柳荫街4 号院的。冯老 六说这一点很关键,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那女人的手里拎了一只烤鸡,好像是 马来西亚的那种“八珍烤鸡”,油汪汪的散发着香气。那女人一进小南屋先是声音 很大地说她今天很高兴,她的什么努力终于获得了成功,又说要和撒苏一起好好庆 祝庆祝,然后声音就低下去了。 冯老六很肯定地说,那女人在小南屋里足足猫了一个上午,将近中午时撒苏曾 出来过一次,好像买了些卫生纸一类的东西就又钻回去。这以后直到当晚,小南屋 里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出事大约在晚上九点左右。4 号院里突然来了一个男人。 因为当时院里很黑,那男人的相貌和打扮就都无法看清楚。 冯老六对街上的人说,那男人在小南屋的门外砸了好一阵,撒苏才把门打开。 撒苏问这男人找谁。这男人说,找我老婆。当时那女人就站在撒苏的身后。撒苏说, 有事进来说吧。那男人就跟着进屋去了。冯老六说,那天晚上他和他的大蛋包一直 站在小南屋窗外的黑影里,所以屋里发生的事情全听到了。 那男人进屋后就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全说清楚吧。撒苏说,没有什么 事。那男人说没有什么事,你看这屋里扔的这些烂纸,还有这些东西,你还敢说没 有什么事?撒苏说你既然都看到了,何必还问。那男人立刻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要 问。接着,那男人就又问,说吧,这件事怎样解决。撒苏说听你的,你说怎样解决? 那女人立刻说,解决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我高兴怎样做就怎样做。 这时就听“啪”的一声,肯定是那个男人用手打在那女人的脸上。接着就听那 女人哭着说,你打我的脸,你怎么敢打我的脸?那男人说,既然你这样不要脸,那 就应该打。然后就又是很沉闷的一声,大概是那男人用拳头打在撒苏的脸上。就听 撒苏说,好吧,你打吧,如果打了能痛快一些,你就只管打。那男人哼一声说,光 打你太便宜了,你还要做出经济赔偿。 关于经济赔偿这个细节,冯老六的讲述有很多种版本,其中的一个版本是这样 说的,撒苏当时问,怎样赔偿,你说吧,想要多少钱。那男人吭哧了一下说,两万 元。撒苏说两万元太贵了,一万行不行。那男人说一万八,一分钱都不能再少了。 撒苏说那就取个中吧,一万四。那男人想了想,说一万四就一万四,不过要现金, 而且一次付清。 然后就是撒苏开箱子数钱的声音。就在这时,那女人呜地一声哭起来。那女人 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买一个卖还要讨价还价,当我是牲口啊。屋里就又是“啪” 的一声,那男人恶声恶气地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是个连牲口都不如的烂货!那 女人的哭声立刻软下去。那男人又说,实话告诉你,我早就觉出你有问题了,你三 天两头往这里跑,说要跟这个叫撒什么的东西商量写作,敢情就是让他往你的身上 写啊,以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别再没事拿着根笔无事生非,糟蹋纸不说还弄点 子烂事。 撒苏立刻说,你这话不对,写文章怎么是无事生非,写文章和修电视机擦皮鞋 卖早点一样,都是凭本事吃饭,这也是一种很正当的职业。那男人说当然正当,我 说这话跟你没关系,钱我点过了,正好,以后咱是朋友,说不准哪天我遇上什么事, 还要来求你这根笔呢。那男人说罢就领着女人走出来。走到小南屋的门外时,还跟 撒苏握了握手。 冯老六每天在柳荫街上不停地讲述这件事,随着一拨又一拨听众的轮换和增加, 他每天讲述的场次也在增加。渐渐地就由熟练而越发增添了渲染夸张的演义成分, 像在讲评书。很多人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却还要来听,因为冯老六每一次的讲述都会 丰富进新的内容,比如在冯老六后来的讲述中,由那男人砸门,撒苏为他开门时那 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就演变成那男人破门而入,而当时撒苏正和那女人一丝不挂 地躺在大床上如何如何。再比如起初讲的那男人的身份比较模糊,并没说明他是干 什么的,到后来就具体到那男人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那天晚上是开着一辆白色 的卡迪拉克小轿车来的,而且身边还带了四个保镖等等。人们随着冯老六不断丰富 不断翻新的讲述,渐渐地就都被这个奇异的事件所吸引。至于撒克苏与撒苏的关系, 以及报纸上前一段时间登载的文章,也就都无心去探究了。 但就在这时,撒苏却突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