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天,和福得到的消息是:那三个采药人在派出所信誓旦旦说看到了怪家伙。 他们说那个地方从来没看见过这多金钗的,可他们那天竟看到有一盘金钗。有一簸 箕大,金灿灿的,就像崖畔搁了个金盆子,亮得刺眼。这与兽无关,但死了人是真 实不虚的。过了两天,听说镇里就封山了,特别是在饿老婆山的几个与外省接壤的 隘口,森林武警二十多人,进山搜索,一无所获。但许多消息是保密的,这个和福 村长和他的村民无从知道,这是政府的事。政府在没弄清之前是不会轻易作出结论 和对外公布的,有权保持沉默,有权保密。不过,也接到通知,学校停课一周,所 有村民不得上山出坡干活。 这很好,这至少说明镇里承认了山上有事,不是我和福编撰的,不是我弄了什 么阴谋诡计,不是人为的。这就为我和福平了反。可躲在家里的人们,受着煎熬哩。 他们想,镇里既然要大家好好待在家里,就会想办法擒住那头传说中的巨兽。政府 总有办法的。我们必须出坡,不能让庄稼的收成烂在地里,粪在猪栏沤着有两尺深 了,猪不能总在粪水里生活,蹄子都沤得稀烂;牛必须上山去吃草,已经饿得皮包 骨头,毛脱落得厉害。秋天里还有许多好东西,比如药材,要去挖要去采摘,比如 猴板栗和扣子七、三七、地骨皮、柴胡、蛇菰。猴板栗已经卖到二三十块钱一斤了, 掉落地上就腐烂了。在家的基干民兵,都听从村里的统一安排,每天在村子外围巡 逻,任何人不得进山。 村里噤声寥落,阴沉颓靡。和福村长经过皮安家时,听见了哭声。皮安已经返 回城里了,工地上的活儿脱不开身。从他家门口那根被雷劈坏的枫杨树钻过去,晒 着一床小垫絮,估计是皮小安的。皮安老婆双手抱着儿子的书包,在那里哭着。这 个女人一下子老了,头发全白了,嘴里白泡直出,发出叮叮咚咚的呜咽,还在伤心 欲绝中。 “嫂子……”他说。 “你可要节哀。”他又说。 那个书包印着一些字母,铁红色的,有些毛边,还有个卡通形象。这定是皮安 从城里带回的,很洋气,镇上都买不到。可现在书包还在,人没了。 皮安老婆根本没看和福,始终在自己的回忆与悲伤中。连她脚下的鸡也有些通 人性似的,忧伤地看着她,发出咯咯咯的安慰声。一只猫坐在树下,朝主人神情落 寞地盯望着。 “会好的。”和福说。 他就走了。那个书包还有什么作用呢?没有了,只会增添痛苦。 无数双眼睛从门缝里和窗户探出来。 “为什么是娃子而不是我们这些活够了的大人?……娃子们是无辜的!”他喊, 在内心里大喊,在内心里流泪。 我要拯救他们!我不能无所作为!我的村庄不能任由一头野兽恐吓和摆布!凭 什么让我们忍受这种无声的折磨、威胁和煎熬呢?还真要有十个娃子?……想到此 他不寒而栗。一片一片的包谷结着多么丰满的果实,一条在秋风中沉醉得蹒跚的狗 跟着他。 进去罗赶早家里,却没看见罗赶早的人。他那个神经兮兮的爹含糊其辞,眼睛 躲躲闪闪。和福村长又闻到了节儿根的新鲜气味,就是一股鱼腥味。 “赶早这大的胆进山了?” “哪里哪里,这是原先挖的。”他爹说。 “我和福丑话说在前,出了事我可不负一丁点责。” 那老头一句话把他噎死:“你村长也没负个蛋责……” 未必把我杀了才叫负责?一条命换一条命?赶早爹的话把他打趴了。他真的负 不了责。他自己感到力不从心,阳痿患者上发廊。他走到村头那棵天师栗下,看到 王老板的高墙大院和楼房,他要找到办法,以解除村人的危急,事不宜迟。老头的 话刺醒了他。 他让老婆帮他找两件换洗衣服,刀也磨快一些。他在背篓里装了两块沉手的尖 石头,一来可以防身,二来背上沉一些,可以给自己壮个胆。 晚上的天气有些转暖,群山的轮廓分明,星星有如迸出的火星,三三两两辉映 在深灰色的天幕上。和福想早睡早起早动身。他就睡了,一两声狗吠是他的催眠曲。 被窝是暖和的。正往梦中走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惊心动魄的拍门声,是罗赶早的那 个老爹,声音几近疯狂:“村长啊,村长啊!……” ………… 唉!说什么好呢?罗赶早是一个心存幻想的人。他在想,也许那天他是看花了 眼,或者这个的死那个的伤都是碰巧到一起了,与兽不兽的没关系。山下又催得急, 到了深秋,餐馆里吃火锅的多了,需要凉拌节儿根的也多了。这样他就躲开了那些 把守的民兵,去了山里。 真的没有事,雨也未下了,山岚远去了,视野清爽了,山谷里明亮了,山里一 路都是画廊,除了树叶掉落,除了刺猬山龟,鬼都没看着。他需要的节儿根倒是很 多,俯拾即是。进山就是一背篓,到了溪边,将泥巴洗去,一把把捆扎好,白生生 的,像玉石瓷器,气味直打他心里去。一旦有了成堆的节儿根,他还怕什么?怕鬼 怕兽?钱迷住了他。 第二天更疯狂要儿子跟他一起去。儿子反正在家闲玩,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书 又看不进去,就扯狗毛,给猫剪胡子,结果猫晚上撞墙。这娃子成绩根本不行,以 后也是个专职挖节儿根的人,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也就没把他看得娇贵,当贱货一 样养,本名就叫贱货。 带上一条狗,说没事的,他老爹也赞同,钱迷了心窍,人家都不挖的时候你挖, 一定有大收获。是准备去赚一大把的,决心很大。罗赶早还是防了一手,在开阔地 挖,进退都可掌控,视野宽敞,加上让狗吃了辣椒,狗兴奋,不停地叫,有吓阻作 用。没碰上什么,就放松了警惕,路越挖越远,山越挖越深。不过总在宽敞处,云 淡风轻,鸟语花香,蜜蜂嗡嗡。可以望见很远的山冈,望见远远的冷杉林,望见山 顶上黄茸茸的草甸,无边的苦竹沙沙有声,轻言细语。自己的背篓满了,儿子的也 快满了。他就指着一处泉水,要儿子去清洗。那地方在他的视线之内,也没什么危 险征兆。狗还在儿子身边,辣得直吼。这样说吧,是正午时分,太阳有些昏黄。可 当他回走了几步,狗却突然跳了起来,一阵黑朦,一个大大的黑影就把天地一下子 罩住了。狗跳起来的时候他转过身随手一抓,以为抓着了狗腿——因为狗跳时那腿 弹到他背上,还打了他后脑勺。但抓着的却是一双人手,是儿子贱货的。 “爹呀!”他听见儿子掉进万丈深渊的喊叫,他就把儿子的手薅住了。可自己 也感觉到正往下坠……那是幻觉吧?他只有一个念头:死死抓住儿子不放,任凭杀 了他也不放手。但儿子分明正被一个大口吞噬!他要把儿子拽回来,拖出来,与那 股力量拔河。他什么也看不到,背篓丢弃了,节儿根乱落一地,踩成了泥,他不放 手,他终于胜利了,坚持住了。那个巨大的黑影不见了,天又亮了。他再看自己的 儿子,儿子的双腿已经黑黢黢的,像在煤炭里滚了一遍。那狗呢,狗伏在地上正哭 号哩——狗的四肢也黑炭一般了,且是烧灼的、咀嚼过的黑炭…… 现在,狗和人都在屋子里呻吟。和福村长看到的罗赶早的儿子,正躺在床上, 伤得不轻。屋子里确有一股怪味,烧煳过的。那只奇丑无比的狗蜷成一团,在一个 箢箕里,对给它食物视而不见,浑身发抖。那个娃子呢?贱货呢?也蜷曲在被窝里, 一双黑黢黢的腿伸出在被子外头。罗赶早的老爹用一种什么泥加草药给糊在上面, 说是可以减轻疼痛。那娃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夜明珠;他疼得连眼睛都不 会眨一下了,颤抖得连床也发出嘎叽嘎叽的响声。床腿又撞着一个什么坛子,坛子 沉闷地摇晃,使得整个屋子都似在晃动,在疼痛和受难中晃动。然后说不定哪一下 就哗啦塌下来,将屋里所有人都埋入地狱。 确实像地狱。 他在想着怎么去安慰这个娃子,这个无助的无辜的娃子。他去拿去痛片来?把 家里还剩的一点熊油拿来?可问题是:他是怎么给弄伤的?是烫伤?是烧伤?是被 那兽的嘴里的涎液舔伤? 他还是走了。 “贱货的爹掉到钱眼里去了呗。”晚上他给儿子喜子讲说。 “他爹把他从兽嘴里拔出来的。” “听说吃了又吐出来了。” “这兽是冲着娃子们来的,不是花脚狼。大得吓人。饿老婆山有大兽,没听说 过有这么大的。七几年时闹过虎害,可全村人一出动,几下就把虎给打死了。又闹 过猪害,也是给消灭了。可这家伙到现在还没露面哩,就搞成这样了,究竟有多凶 残呀?到这个年月了,我们还要死在它手里?……” 和福村长走在县城里。这里马路宽敞明亮,空气干燥平庸。人行人道,车走车 道,人们十分安全。尘土飞扬,直往人的裤腿上卷。他穿着沾有饿老婆山泥巴的胶 鞋,行色匆匆。他是来找一个人,一个本村的人,王天飞王老板,就是傻蛋王刚的 爹,一个磷矿老板。有人说他很有钱,有人说他四处行骗没钱,矿上死了人也不赔 钱,赚的几个矿工的血汗钱。 “你肯定是来找我赞助修路的。我绝不会给你一分修路的钱。这样,和福兄, 我宁肯给你私人两万块钱,你建个楼房,路就让镇里去定,怎么样好就怎么样好。” 王天飞说。和福想分辩和解释,被王天飞摁下了。 “你不是不知道,修路是害我。我那傻娃儿上次就是从你们那什么‘康庄大道 ’上跑出来的,两个月没回家,在城里捡垃圾吃……谢天谢地,让山洪把你那鬼路 给冲断了,不然我儿子说不定死在外头连尸也收不到……钱是小事呀,我那娃子丢 了可是大事。我花钱把路重修起来,这不是害自己?我当然要反对你修这条路!” 和福没见过这么激动的王天飞。他的确不是专为这个来的,或者说也算是为这 个来的吧,与这个有关吧。他是来求援的,怎么把那兽打死,让路通了学生娃子们 可以走大路,就不怕野牲口了。他一个山里的村长,在城里认识的人有限,只有找 这个本村人,或许会给他出出主意,再给他几个钱,把路修了。必须把路修通,兽 就不会这么凶狂。因为封闭,兽才敢为所欲为,发出野性,制造骇人听闻的惨案, 让大家伙受罪,让外面什么也不知道。必须让风吹进去,雨刮进去,车开进去,人 走进去,什么样的事儿就会在阳光底下,兽啊精怪啊就会无影无踪,望风而逃。 躺在按摩店温暖的窄床上,年轻女人柔软的手指正按着他隐隐的酸痛处——按 哪儿哪儿酸痛。年轻女人若即若离的气息现实而沉醉,按得那个舒服,那个恰到好 处,那个软硬兼施,就是人人向往的腐朽生活,巴不得每天都来这么一次。 “王总,你这是过的什么生活?”和福问道。 “资产阶级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赞助我修一条大路咧?” “我说了,拦住他——我儿子,不让他往外跑。” “你阻拦不了的!” “没路他咋跑?飞出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但我知道,你怎么出来,还得怎么回去……” “你骡拷的天飞!你想让我住上跟你一样的高大房子,安上坦克也攻不破的铁 门像你儿子一样再也走不出去?……你的算盘要失算了!你家娃子跟我家娃子一样, 保不了哪一天就会遭到攻击,被野兽给吃了,把腿啃了,等有路也走不出来了。这 样咱们就会全完蛋的明白吗?你这骡拷的!……” 和福村长从按摩床上一个骨碌滚下来,将那一纸杯水狠狠地砸向王天飞,连鞋 也不想穿就跑上了大街。 “骡拷的!” 一个村长,一个赤脚的村长飞快地走在浮土喧嚣的大马路上,闯红灯,不避车 辆,暴躁愤怒。刚才他差一点就要投降了——当年轻女子的手指按着他大腿内侧时, 那种溜滑爽痒的暗示,是不是在怂恿他“随它去”、“没法挽回了”、“各自保命 吧”?女子呵呵地笑着,青春温润,脸上像丝绸。她们像人间的异类。投靠她们, 就能躲避巨兽的攻击。你按着俺的脚跟说您睡眠很差。这妮子你是咋知道的?您足 底反射区里面颗粒很多,证明代谢很差,睡眠很坏。是啊是啊,我夜夜难眠。我们 村长是想着你们几个小妮子才睡不着觉哩,伺候好呀!——王天飞说。王天飞还说, 抱个小妮子,你就呼呼大睡啦!小妮子说,村长那还睡个鬼,一夜不得安宁,吼吼 吼。 “和福!和福!老兄啊,活祖宗!”王天飞提着两只臭鞋在大街上追着他。王 天飞因为喝多了,有些摇晃。“……你、你个狗日的这大的气,什么鸡巴‘康庄工 程’,你自己开口要我眼都不眨给,我王天飞说话算话。我把建筑材料给你背回去, 钢筋水泥砖瓦。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个鸡娃子村长我还巴结你不成,我又不吃你 的饭。我是看你帮我在村里把我苕娃子照护得好……” “现钱。”和福站住了,向王天飞伸出手来。 王天飞一愣,眼珠子歪在一边,连气也不会喘了,“现钱?” “当然是现钱。” “……你房子我是一定要赞助的。想到上次我娃子跑出后,你前后几天帮着寻 找,两条腿都走跛……可是,你今天拿着钱定是买杀那巨兽的枪去的。买枪是幌子, 你骗不了我,没枪卖,你是买修路的炸药去的!” “你放屁。我就是要买枪。” “哪来那子虚乌有的巨兽啊!朗朗青天白日!……” 这家伙溜了。 和福村长还是弄来了人和枪。他是请人来过枪瘾的。这个人姓来,叫来三坡, 是县财政局翁副局长的小舅子,好打猎,有野性,常被人请去猎杀害兽如野猪什么 的,有点名声。此人是马斗全引见的。马斗全说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过去他就 提到过这个人,镇里也有人出主意提到过这人,说他姐夫手上有预算外的机动款, 大概是五万元的拨款权限吧,给你是一给,给别人也是一给,反正是国家的钱,就 看你攻的本事了。如果让来三坡过足了枪瘾,打死了一头大兽,天下扬名,他去说 服他姐夫,五万是一定的,说不定还有。马斗全说姓来的专门给别人拉款的,有提 成哪,至少百分之三十,五万就一万五。跟他姐夫分,他也富了。这事是公开的。 修路的理由又充足,还闹兽死了娃儿,拨钱的理由更充足了。兽来了,这不正好找 姓来的有个由头。这兽还真是时候来助和福修路的咧。我倒要感谢这巨兽了,骡拷 的…… 国际狩猎俱乐部VIP 会员来三坡,脚穿着狩猎靴,身着意大利顶级勃朗宁丛林 套装猎服,像披着一身枯树叶;仿生猎包,背得像电视里去伊拉克打仗的美国兵, 弯着腰,双手端着12号半自动猎枪,马甲、弹袋、猎手套,应有尽有。不过,那感 觉不像是个身手敏捷的猎人,倒像是个旧社会的背夫,负了千斤重担的,压得喘不 过气来的样子。 来三坡虽气喘,一路上语气笃定,信心满怀,说多大的兽他都不憷,能对付的。 他说他那管枪是五连发的,雷明顿牌的,是全县最好的猎枪。“嘿嘿,别人送的。” 他说。他还说,若论枪法,全县他也最准,百步穿杨。那个国际狩猎俱乐部会员, 县里还有几个,一个这么大这么深的饿老婆山总得培养几个超级杀手咧。这些个人, 就好这一枪,嘣他个舅子的。这些人身子骨也没一个壮实的,却爱打猎,充硬气好 汉。有的甚至病病歪歪,肺气肿,糖尿病,性功能障碍,但枪弹一武装,就像变了 个人似的,威风凛凛,装备先进,不是猎人也是猎人了,不像山里的猎人,赤着脚, 一条狗一支土铳就行了。 和福承认,这是一种高级行贿,要几个修路的钱,但也一举两得,兽也给消灭 了,有何不好?问题是,这人能够把那大兽降伏得了吗?这人好像不是那回事。当 然,人都有假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说他打死过四五百斤的野猪,还 出国打过猎哩,这可了得。 被山洪冲毁的道路他是看了,看了就等于是实地考察了,给他姐夫翁局长一说, 这事就会成了。但也不能空手而归,打了大兽一举成名天下知,这就好了。还要保 护他的安全,平平安安满载而归,两全其美最好。 抱怨道路艰难之后,并没有破坏来三坡的兴致。他停下来吃维生素和啃苹果— —他什么都带得有。他从瓶子里拿出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告诉和福村长说这是维 生素C ,这是复合维生素B ,这是维生素E ,这是维生素D ,这是胡萝卜素,这是 叶酸什么的,还有压缩饼干。他从靴子旁抽出一把刀来削苹果,说这把刀是澳大利 亚的一个什么鸟人送给他的。又从包里抽出一把刀,说是日本的一个人送的。他擦 拭他的枪说是一个老板送的,自动退壳的,没一点后座力。他说不像你们的土火, 后座力把人的脸都震麻了。说还炸膛。你那铁砂子把枪膛磨成鱼肚状了,会爆炸。 你那滚珠铁砂的,火舌太长,你一条火龙出去,目标太大,兽没打死,早吓跑了, 不像他的枪,悄没声息,兽死了还不知是咋死的。你点信子的,一枪没打死,你再 灌药慢点儿,兽就呛着烟子扑上来了,你性命难保。过去那些猎人啊可遭罪!火舌 太长的,还回火来喷你一脸,烧得像砖头。你那土火再好,也就五十米的射程,我 这个,两百米!所以说,别怕,有我,再大的兽禁得住我这枪!有我你们就一切OK 了。 来三坡来到了滚水村。这是一个真的处在惊恐和哀恸之中的村庄。那些奋力燃 烧的秋树,那些火红的树的穹顶,犹如一个伟大的传说。那一排排的落叶松,人走 进去,就像进入了神话中的用金子装饰的宫殿。这秋,这秋啊,在布置着一个华贵 的大典,将上演神圣的乐章。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有的只是秋天的激情美景,肃 穆宁静。来三坡对这深山老林的秋色简直陶醉了,这地方还没来过,真是太美了! 走上滚水坝,走上山去,天晴了,四野闪闪发亮,大片大片的云朵像红色的奔 马,层层叠叠挤挤攘攘地向前,飞跑,云也在附和秋天的呐喊燃烧着,雾气蒸腾, 像山谷里跃起了千万条玉色惊龙。这样的秋天暗藏着怎样的杀戮呢?这样的秋景并 不是属于嗜血和残忍的。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