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二审判下来,博物馆赔偿工程队一百万,这已经给了博物馆很大的面子。董部 长说,只能这样了,三十万不给人家就够没道理的,还不是我出面给你帮忙?高动 易说,我哪弄这一百万去呀。董部长说,那我不管,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高动 易觉得董部长不如崔宁,总在他面前摆臭架子,可人家确实给自己免了三十万,但 条件是博物馆以后尽量使用这个工程队。高动易找来刘副馆长,心痛地说,拍吧, 别拍这么多了,够一百多万就行了。刘副馆长说,太少了,二百万还能给你留点儿, 现在处处都要钱,起码给大家报点销吧,积压几十万了,现在告状信就不少了。高 动易警惕地问,你怎么知道告状信不少了?刘副馆长咂咂牙花子说,真不能跟您当 朋友交,我是好心告诉您,您却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了。高动易不说了,他总觉得 刘副馆长像是巫师,你不知道他后边有什么招法等待你。刘副馆长前脚走了,沙子 后脚就跟进来,戴着一副墨镜,让一个保安牵引着进来。沙子坐在沙发上不断喘着 粗气,嘟囔着,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小区看车的活儿,一个月也 就一千多块钱,我知足了。可一个礼拜前,被几个人蒙着脑袋打了,把我两只眼睛 打充血了,弄不好就得成瞎子。心情本来就不好的高动易真想把沙子轰走,他们打 坏了你的眼睛,你跑我这干什么来了?没办法,只能坐那听。高动易觉得倒霉事的 一连串堆积,让自己抑郁的情绪总是好不起来,焦灼中又吞了一片劳拉,沙子叨叨 着。高动易情绪不见好转,又吞了一片黛丽新。其实他知道这么吃药不行,吃多了 就会有依赖性,跟毒品差不多。他知道吃完了以后嗓子会发干发涩,而且自己端水 的时候能看到小拇指在颤抖。沙子还没诉说完,说,你体会到两只眼睛看不清楚的 痛苦吗?晚上回家你把屋里和过道的灯关上,再把自己眼睛蒙上,在房间里走动。 眼前一团漆黑,世界变得没有生机,浑浑噩噩。 有人敲门,高动易问,谁呀?一个小伙子穿着军装走进来,一看就是复员军人。 他幽默地对高动易说,我不会杀你。沙子忽然站起来,本能地挡住了这个小伙子, 嚷嚷着,你要干什么?这个小伙子说,我是小洁的丈夫,我叫胡坷坷,我一说高馆 长就知道我干什么来了对吧?高动易烦躁地说,我告诉你,我和小洁什么也没有, 你去问她。再说了,你们都离婚了,别丈夫丈夫的!胡坷坷冷笑地说,我们都要复 婚了,就因为你插一竿子,今天来是警告你不要碰小洁,碰了我就真的杀了你。高 动易丝毫不退缩,他觉得憋屈了许久的情绪在蔓延升腾,他说,我就是碰她了,你 过来杀我呀!胡坷坷陡地从后头亮出一把刀子,说,好啊,那我就杀给你看,反正 我也不想活了。还没容胡坷坷再动什么,沙子利落地从后面把刀子抢过来放到自己 手里,他把墨镜摘下来,两只眼睛虽然红肿,但目光却是凶神恶煞,他嘶哑着,知 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就是杀猪的!说完,刀子立马放在胡坷坷的胸前。我已经在 大牢里待了很多年了,再进去我也不怕。高动易惊呆了,他没想到沙子会这么替自 己挡风遮雨。胡坷坷吓傻了,稍后喊着,杀人了,杀人了!边喊边跑了出去。很快 崔主任和李副馆长进来,看到的是沙子继续蒙着墨镜,那把刀子早就不知去向。李 副馆长忙问,怎么了?高动易说,赶快报警,那个胡坷坷是小洁的前夫,跑来挑衅 闹事,还拿着刀子。李副馆长想了想说,别报警了,要不闹得全馆说什么都有。高 动易烦恼地说,说什么?人都跑到我办公室闹起来了。李副馆长说,我会处理的。 说完,他给了崔主任一个眼色,说,让保安截住他,我给他谈。两个人走了,沙子 站起来,说,我给你当保卫吧,有我在谁敢动你,我绝对饶不了他。高动易疲惫地 挥挥手,你先走吧,我太累了。沙子不依不饶,我们是战友,你不信我信谁呀!我 不能在那看车了,就我这火暴脾气,早晚那帮小子会收拾我! 高动易开始战战兢竞地吃药,每天早晨一片黛丽新,中午一片劳拉。他把药片 放到办公室最后一个抽屉的一个信封里,然后偷偷摸摸地吃,吃完了装作没事人一 样。有次,他老婆翻开衣兜发现了信封里的药,就问他怎么回事。高动易敷衍,说, 治咽炎的。他老婆觉得不对劲儿,就在他走后翻他的东西,找搁药的药盒。终于在 床铺底下发现这两个药盒,一看说明书,黛丽新治抑郁症的,劳拉是治焦灼不安的。 他老婆哭了,等高动易回来后喊着,你怎么成了神经病了?咱不当这个馆长了行不 行!高动易暴跳如雷,怒吼着,我不是神经病,我所有的反应都正常。他老婆的声 调比他还高,我看了你吃的那些药,你不是神经病,你怎么会吃呢!看着老婆,高 动易扑通跪下,说,你说我什么都行,但不要说我神经病,我恐惧这个词。他老婆 的心瞬间软了,她觉得高动易是个很有主见的男人,没见他愁眉苦脸过,看见丈夫 忽然给自己这么跪下,她不知所措地说,我不就是随口说说你吗?你至于这么害怕 吗?高动易喃喃着,但你始终在说我得了神经病,你这句话像山一样压着我。你知 道我当上馆长后遇到多么大的事情吗?我的压力太大了。我是馆长,下面有一两百 人呢,我得要赚钱。我是馆长,我得要让大家能发上工资,能上保险,能提高公积 金,能支付水电费。你知道吗,我们馆毎年取暖费就是四五十万呀。说完,高动易 摔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婆发现他带走了找出来的那几盒药。 外面的夜风很硬,黑夜里的灯都显得哆哆嗦嗦。高动易心惶惶的,脚步都有些 踉跄,老婆喊他神经病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尖叫着,纠结着。他掰了两粒劳拉放进嘴 里,觉得苦苦的,比黄连都苦。没有水,就硬往嗓子眼儿里吞下去。 半夜了,高动易焦躁地回到家,他老婆焦急地问,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回呀? 是不是又上小洁那去找温馨了?高动易也不说话,把坐在床上看电视的老婆扑倒, 疯狂地解开她上衣的扣子,婴儿般地吮着她的乳房。她一阵抽搐,摇着头说,别这 样,我没兴趣。高动易执着地吮着,手又在疯狂地解着老婆的裤子。老婆叫道,你 是不是真神经了?我们那么久不做爱了,你今天想起什么来了!再说你这是强奸我, 我不愿意知道吗!高动易没有停止,他觉得血在沸腾着,他必须要全部发泄出来, 要把火山爆发了,才能抑制住岩浆的运动。老婆的睡裤被他解开,老婆哭着说,我 正在来例假呢,你不嫌脏我还嫌呢。高动易这才住手,扫兴地嚷嚷着,你不是上个 礼拜刚来吗!老婆抱怨着,都让你的情绪搞乱了,什么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