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油是凌晨五点从地里冒出来的,很突然,比那股臭水还猛烈,大家又惊喜又 紧张,一紧张,采油树不知道该怎么装上井口了。涅巴托夫斯基又在一边大喊大叫 起来,可是谁也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不过,大家开始服他了,要是那堆火还烧着, 那这个井队就全完了,还不都化成灰不可?石油不停地向外喷射。都流到戈壁滩上 去了,油不是水,它可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陆佳川大声喊:“快拿铁锨把油围 起来。”于是大家就拿起铁锨镐头把流出来的石油围成了一个圈,很快形成了一个 油池,不过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重要的是把那个采油树的闸门拧到油管上 去,但这必须要跳进油里才能完成,陆佳川看到杨来顺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就说: “你还站着干什么,跟我上!”说着,就脱了衣服跳进油池,杨来顺犹豫了一下也 跟着跳了进去,他们这一跳,司钻马少朋和另外几个人也跳进去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采油树的闸门终于控制了呼啸的油龙,东升的太阳红彤彤 地映在镜子一般的油池里。陆佳川、马少朋和杨来顺他们都成了黑亮黑亮的塑像, 李菡玉端来了一盆柴油和擦机器的抹布,他们这才把自己恢复人样。 1148井队的这口井,创造了日产原油千吨的历史纪录,成为当时准噶尔盆地所 有日产量的总和。他们敲锣打鼓向总指挥部报喜,总指挥部奖给他们一头猪和两袋 白面。当时的《人民日报》、《新疆日报》也都上了头条。之后石油局的领导来了, 在1148井队上开了—个庆功会,队上很多人包括杨来顺都戴上了大红花。会上,陆 佳川发了言。后来,大家也让杨来顺讲几句,他的第一句话就说:“我不想回老家 了,前一段时间,我总想开小差跑掉,回俺家种地去,现在我看到报纸上表扬我们 了。我感到我们的井队很伟大,我也很伟大,我的老婆就要来了,我要让她在这里 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台上台下顿时发出热烈的掌声。 后来,这里建镇了。名字像戈壁滩一样直白质朴——盐碱滩。 时节进入严冬,在陆佳川的记忆中,那一年是一个最冷的冬天,零下摄氏45度, 他们在地窝子里住不下去了。 苏联专家涅巴托夫斯基到底是一个专家,他说:“我们守着石油和天然气还要 受冻吗?这就像死狼见了肉,没反应。为什么没反应?是因为狼死了。可人是活的, 活人对危及生命的寒冷没有反应,那就是死人,你们中国有句俗话叫:”活人还能 教尿憋死?‘来。我们把天然气接到屋里的炉子里去。“ 陆佳川想,这个“老毛子”真不愧是一个石油专家,这点子出得真是不错,不 过,他总觉得这样做好像在哪里有一点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他还一时想不起 来。 钻工们问涅巴托夫斯基:“可,ifreetxt.com ,是,我们怎么把天然气引到 地窝子里去呢?” 涅巴托夫斯基说:“有办法。”他把气焊枪用的胶皮管子割下来,接到油气分 离器的油嘴上,另一头拉进地窝子的火墙里,火柴一点,着了,地窝子里暖和得很, 火光把屋子也照得明亮。 杨来顺做饭也用上了天然气。火头真是旺盛,原来两小时也做不好一顿饭,现 在一个小时就把一个井队的饭菜做好了。 李菡玉也脱下连睡觉都穿在身上的棉衣,把她从北京带来的大红毛衣套在了身 上。地窝子里温暖如春,她想洗头,城里的女人什么都能忍,就是忍不住头痒。她 出门到水罐里去提水,水罐是一个十几立方大铁槽式水箱,是井队职工们的生活饮 用水。在天然气还没有使用前,水罐里的水都已封冻了,钻工们揭开箱盖儿,用管 钳一块一块地砸着吃,现在,一根4 分的钢管,把天然气插到水罐底下。水烧温了 烧热了,不仅喝着舒服,还能痛痛快快地洗热水澡。 人的肚子吃饱了,身子暖和了,心房明亮了,心情也就舒畅了。一饱一暖和, 人就会想家,想女人。这一天,晴空万里,天气虽然很寒冷,但是清淡的太阳还是 给人的脸上带来一丝暖意。由于钻井用的泥浆车一直未到,钻机停下来。钻机一停, 这个世界就安静了,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它的声响。钻工们都半卧在钻台边 的露天下,一边晒着冬季温柔的寒日,一边等着杨来顺开午饭的钟声。 杨来顺总是把钟敲得像打机关枪,钟是从钻杆上锯下来的一截钢套管,铁棒一 敲当当响,就像子弹打在钢盔上,让当过兵的人听着很不舒服,总是觉得美国人的 卡宾枪子弹又向头上飞来了。他们怀念过去的军号声,滴滴答答一吹,休息号、熄 灯号、起床号、冲锋号都有了,听着有精神有力量,新中国不就是在这声声的号角 中建立起来的吗?令人遗憾的是,这个二三十人的井队没有司号员,也没有那滴滴 答答的铜喇叭。有了他们也不会吹。因而,他们也只好耐着性子,把子弹打穿钢盔 的声音听进去。 食堂在职工住地,距离井架也不过200 多米远。 钟声主要是敲给上夜班的工人们听的,听到钟声,上夜班的工人就会从床上爬 起来,到杨来顺的地窝子里打饭,过点不补。杨来顺住的地窝子要比别的地窝子高 出很多,也宽出很多。门檐上有一块长方形木板,木板上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 “食堂”两个字,既然是食堂,就有厨房和饭厅,饭厅里有木桌和木凳。这些粗糙 的桌凳,都是用苏联进口来的装机器的木箱子拼凑而成的,是高加索山上的红松, 散发着结实的松香味儿。这里不仅是食堂,还是1148井队职工开大会的所在地。 为了不耽误钻井的进度,钻塔上劳作的人都在工地吃饭。太阳当空时,钻工们 的肚子就叫上了,不时地朝挂着“食堂”的地窝子方向张望。只要杨来顺的饭挑子 一出现,他们就会放下手里的活,从自己的军用挎包里掏出饭盒和水壶,自动排好 队,肚子饿的人很远就能闻到炒菜的香味,香味闻够了,他们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杨 来顺的饭勺子。这个时候,是杨来顺的人生价值得以最高体现的时候。这个时候他 可以大声地训人,用又黑又亮的铁勺敲打他们快伸到锅里的瓷碗和饭盒,一块一块 的搪瓷都蹦到菜汤里了也没有谁敢说什么。他们生怕杨来顺少给他们打一口菜半块 肉。 这天的菜是白菜炖粉条,细看也能看到几块猪肉片,它们非常珍贵地点缀在白 菜帮子里,看一眼就会流口水。工人们最大的幸运和最大的不幸都取决于今天的碗 里有肉或没肉,取决于杨来顺手里的铁勺子。工人们有时有点怀疑,上级送来的一 头肥猪怎么还没有吃几顿就没有了呢?后来知道,杨来顺把猪都炼成油了。菜是每 人一份,窝头随便吃。钻工们打上饭菜后,就东一堆西一堆地蹲在井场四周,吧唧 吧唧地吃起来,吃得很响。李菡玉最厌烦这种声音:“你们能不能不吧唧嘴?”废 话,不吧唧嘴,那香味能出来吗?但是没有人敢反驳,当然也没有人能止住自己的 嘴不出声。李菡玉只有端起饭碗走人,把饭端到自己的地窝子里吃。不过,上边有 特殊规定,机械工程师可以和苏联专家一起享受小灶待遇,在那个年代这可是一个 大到天上的待遇。 吃罢午饭,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钻工们就地躺在布满碎青石的小斜坡上, 一边晒着深冬的太阳,一边谈起了家乡和家乡的女人。有人从怀里把自己老婆或未 婚妻的照片掏出来,相互传看,于是大家都掏出来了,他们相互比着,比谁的老婆 或未婚妻漂亮,有的还把女人写来的信在大家面前公开阅读。这天,司钻马少朋的 老婆来信了,他是刚从老家回来的。大家闹着让马司钻拿出来公开,杨来顺担起两 个空饭桶正要走,听大家嚷着要读别人的家书,他就停下来,也想听一听人家女人 的信。这两禾,他可是天天都盼着胡秀娥的来信啊。 马司钻老婆的信一念出来,就在钻工群中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少朋 哥,俺想你,你到底啥时来接我呀,革命不是都结束了嘛,怎么这石油的命老是革 不完…——不过你放心,你只要好好儿地为革命找油,我就耐心地等你,等到地老 天荒也心甘,俺还想告诉你一件事:这几天该来了,却一直没有来,俺想,八成是 怀上了,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说俺该咋办哩?不过,反正俺想好了,我要生, 生一个革命的小石油……” 钻工们嗷一嗷地怪叫,推搡着马司钻,学着娘娘腔:“少朋啊,俺好想你,俺 要生一个革命的小石油!” 钻工们特别喜欢听马少朋说故事,平平淡淡的一件事,也不管是真是假,大家 听起来就像那么回事,都愿听,天南地北他无事不晓。他口才也好。细节抓得准, 说得有板有眼,有血有肉,而且永远都不重复,不雷同,故事多得说也说不完,说 到关键时刻他就打住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搞得你心里痒痒的放不 下。没事的时候,钻工们就围坐在他的身边听他眉飞色舞海阔天空地讲。他的威信。 在潜移默化中很高,相比之下,队长陆佳川,就显得有些被冷落。 陆佳川和马少朋曾经同是某军某团的战友,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但是两个 人的思想境界却大有不同,马少朋曾是国民党军队里的一个骑兵连长,潼关战役中 吃了个大败仗。他带领一个马队投奔了人民解放军,1951年随人民志愿军赴朝鲜作 战,在清川江一役,获得二等功勋章一枚。 回国后,马少朋在授奖大会上认识了陆佳川。两人胸前佩戴金光闪闪的军功章, 坐在了一张庆功大会的餐桌上。餐桌上摆着东北高粱烧和肥颤颤的红烧猪肉。军人 的纪律严明,在领导的讲话没完之前,当然是不能动筷子的,马少朋两眼直直地盯 着大盆子里的肉,一个劲地咽口水。军政委端着一碗酒,对将士们大声说:“各路 英雄模范们,平时,咱们有纪律约束,不能喝酒,今天咱们喝的是庆功酒,要敞开 了喝!在战场上咱是英雄,酒桌上咱也别当狗熊,喝——”军政委第—个把满满一 碗酒灌到了肚子里。喝——喝他个一醉方休。那天马少朋喝得酩酊大醉,吃到嘴里 的好东西都让他吐得一干二净。睡在桌子底下,是陆佳川把他背回去的。 没想到他们所在的某军某师集体转业,直接整编为开发祖国西部石油师。两人 凑巧又走到了一个井队。两人在军队的级别是一样的,在军功章上陆佳川还略逊色 于马少朋,两人一个是指导员兼队长,一个是司钻,本应是很好的一对搭档。但是 陆佳川是中共党员,又是在革命老区参的军,而马少朋多少沾染了一些旧军阀的习 性,组织上考虑到这一点,自然就在职务上做了以上调整。他们表面看上去没有什 么,其实,两个人在心里多少有了一点隔阂。 年轻的钻工们多数都没有结婚,闹着让马司钻谈一谈男女间的心得体会。马司 钻也不推让,说:“也没啥好说的,就是两个字,很好!事后,有一点像是被人抽 走一罐子血似的,没有力气。”钻工们一个个张着嘴,听傻了。深刻,深刻,这个 体会深刻!好听,过瘾。钻工们异口同声称赞马司钻,讲得到位,言简意赅。一听 就是对女人有过真枪实弹,不像有些人,总吹牛,其实连女人床边都没有摸着。比 如杨来顺,他说他老婆长得像七仙女,一边和他干,还一边唱山东吕剧给他听…… 一听这就是他瞎编的,这分明是坐在茶馆里的感觉嘛。大家伙儿哈哈笑。 杨来顺很尴尬。最初,他也很想跟大伙儿一起谈论家乡和女人,他的女人就要 来了,很漂亮,这是他心里最自豪的一件事,也是他比别人都强的一件事。因此他 要说给大家听,让大伙儿都羡慕他。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听人家说,别人笑,他 也笑,别人发出怪叫的声音,他也跟着嗷嗷两声,今天他想唱一唱主角。可是他一 开口,大家都不信。大伙儿说:“你说你老婆像七仙女,拿照片来我们看一看?” 他说:“让风刮走了。”“信呢?”“也让风刮走了。”大家伙儿又哈哈笑。 不过,里边也有不笑的人,这个人是指导员兼队长陆佳川,陆佳川知道马少朋 时常口无遮拦,满嘴跑火车,本来不想阻止他,可是他越说越出格了,再不让他停 下来就要出原则问题了。因此,他就不得不站起来制止他,可是当着工人的面批评 他,有点不给他面子,孬好也是一个司钻。他讲了一点策略:“马司钻,你过来一 下。”他又对大伙儿说:“你们的屁股怎么这么沉,上午刚卸下来的一车水泥。你 们就不知道去盖一盖?雪都下到上面,等到了春天一化,全完蛋了。” 大家见陆佳川黑着脸训斥人,有点扫兴,就站起来,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陆佳川把马少朋叫到钻井平台一个转弯处对他说:“你是一个干部,可不能这 样瞎说。队伍不太稳定,想家,可你却说什么女人的事。” 马少朋笑一笑:“咱们这里太乏味枯燥了,说一说笑话,工人们的心情会好一 些,干劲就会高一些。” “胡说,工作干劲怎么能是几句笑话就能鼓动出来的呢!” 马少朋不以为然地打断他:“好了好了,这些大道理是不能当饭吃的,可我刚 才说的那些话还真能当饭吃,不信你瞧一瞧工地,细听听他们在喊什么?” 陆佳川顺着马少朋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工人正在整理袋装水泥,工人们喊着号 子:“少朋哎——哎嗨嗷,亲哥哎——哎嗨嗷,你说叫俺咋办唻,哎嗨嗷——” 马少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哈哈大笑。陆佳川一脸的无奈:“老马呀,这样下 去可要出问题的。哪有把干部编成号子喊的?低级趣味!” 陆佳川独自走了,不过,他的心里也挺纳闷,这个老马的几句低级趣味怎么会 让钻工们这么感兴趣,钻工群里有党员团员,可是他们也都跟着起哄。我们从前是 一支人民的武装,现在是一支建设祖国的队伍,不是反动军队,要好好儿地武装头 脑了。他这样想着走着,眼见就要迈进自己的地窝门槛了,这时,他看见李菡玉披 着一头湿润的长发,从地窝子里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升上来,她穿得很单,一件水 蓝色薄毛衣把她束得胸高腰细,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锌皮水桶,向水罐走去,一股清 香的女人气味就钻进了陆佳川的鼻孔。 李菡玉先是把桶里洗过身子的水泼到地上,又走到水罐前拧开水龙头。就在李 菡玉提水进屋的时候,陆佳川拦住了她。 陆佳川说:“李菡玉同志,我想找你谈一谈。” 李菡玉说:“要是有什么话,那就进屋说吧。” 陆佳川就跟着李菡玉进了她的地窝,里边真清香,不过,让陆佳川扫兴的是, 涅巴托夫斯基也坐在屋子里。他上身只穿一件白背心,上面印着大人物的头像,浓 密的棕色胸毛都从大人物的头上钻出来了。桌前摆着一张正在画的图纸。见陆佳川 进来,他很开心地用中国话说:“咿——我的陆队长,你一个酥(稀)客呀。菡玉, 快给他一杯咖啡,喝一个伏特加好吗?” 陆佳川忙说谢谢。他心里很纳闷,这明明是李菡玉的房间,涅巴托夫斯基反倒 更像房子的主人。李菡玉把一杯咖啡端过来。弯腰时,深深的乳沟进入陆佳川的眼 帘。陆佳川喝了一口,又苦又涩,跟门前那口臭井的味儿差不多少。 李菡玉一脸沉静地说:“陆队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陆佳川看了一眼涅巴 托夫斯基。 李菡玉笑说:“没事的,他听不懂我们说话。”涅巴托夫斯基确实没有什么反 应,他又继续开始画他的图纸。 陆佳川见李菡玉糟蹋这个“老毛子”,心里很开心。 陆佳川就放下心来,说:“我想说,咱们都是中国人,在学习上、工作上乃至 生活上,是不是走得能够更近一些比较好。” 李菡玉笑说:“那请您说一说,咱们俩是怎么个近法儿呢?是一起画图纸呢, 还是一起谈地质?是一起喝咖啡呢,还是一起喝伏特加,您说?” 陆佳川一时 无语,他岔开话题:“涅巴托夫斯基同志,他是一个外国人,我认为,我们对他更 应该像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 “哈哈哈……”李菡玉和涅巴托夫斯基都笑了,原来他听得懂!这个李菡玉, 不是在戏弄“老毛子”,而是在耍他。 陆佳川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起身说:“那你们忙吧,我去井上看一下。” 李菡玉说:“好的,那我就不送您了。” 涅巴托夫斯基说:“菡玉,你还是要送一下的。陆队长是咱们的酥(稀)客。” 陆佳川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像两口子,走到门口,陆佳川想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 来:“我想对你说……” 李菡玉打断他:“我看你还是别说了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很抱歉,我们是 不合适的。小陆,你要好好儿地工作,不要想一些没有用的事情,以后,你会有一 个好姑娘的。” 陆佳川走出李菡玉的地窝子,有点头重脚轻,他有点想不通,这个女人为什么 喜欢满脸满身都是毛的老外,难道,她就不怕毛扎,不怕那些毛里生虱子?她喊我 小陆,她比我小,居然喊我小陆。这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怪女人。 出门还没走几步,他就撞上了杨来顺。其实杨来顺看到他进了地窝子,就在门 外等他。这次他不是请假,是谈他结婚的事。他对陆佳川说:“我的未婚妻要来了, 我是不是能把食堂的餐厅布置一下。再允许我垒一道火墙,再接两个火嘴子,把房 子烧得更热一点。” 一说天然气,陆佳川就有点发毛,那个涅巴托夫斯基搞的天然气保温,他还没 向上级请示哩,就没好气地说:“我还没向上级请示。允许不允许我们这样用气, 还不知道咧。” 杨来顺又说:“她已从家里走出来半个多月了,眼见就要来了,那我就在这里 结了?” 陆佳川心里有点烦说:“你要结就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