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转眼就到了高考的前一天。 天气闷热,知了的叫声吵得人心烦,小越放下书本,起身到冰箱里取出冰块儿 放到嘴里“嘎巴嘎巴”地嚼着,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 “崔越?” “是我,你是……” “我是刘峥。” “……” 小越愣了,尚未嚼碎的冰块卡到了嗓子里。小越猛烈地咳嗽起来,直到咳出了 泪。 “小越,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挺好。刚才吃着冰块儿说话噎了一下。”小越用手擦了擦眼 睛,“你怎么样?你还好吧?” “我很好。明天你就要考试了,本来不想打扰你,可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想 让你和我分享分享!” “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小越没想到刘峥的电话会是这样的开始,他没有 变,和从前一样,这是那么开朗、快乐。 “还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入室抢劫杀人案吗?” “记得。”小越的心一悬。 “案子破了,我立了二等功!” “真的!太棒了!”小越由衷地替刘峥高兴。他终于做回了他自己,不需要任 何人。 “我被特批了休假,我想去外地转转,你到过那么多地方,我却从来没离开过 这里,这次想多玩儿玩儿,你好好考试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小越心里有些失落。 “你把那些城市描绘得那么美,我都想看看,不会很久吧。” “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的火车,票都订好了。” “你一个人吗?” “当然,‘漫长’而又‘痛苦’的孤旅。”对方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瞎开玩笑!”小越假装责怪地笑着说。 “好,不开玩笑了,你准备得怎么样?考试?” “好好玩儿你的吧,我没问题。记着,别忘了给我带回点好吃好玩的。” “行!不跟你聊了,别净想着好吃好玩儿的,好好考试才是关键!”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那不说了,再见!” “再见……” 小越觉得还有好多话没和刘峥说,她想问问他家的情况,可不知从何说起,又 觉得说什么仿佛都是多余。 “再见……” “祝你旅途愉快!” “祝你金榜题名!” “祝你一路顺风!” “祝你名列榜首!” “小越,我不想影响你的状态……你先挂电话吧。”刘峥说。 “那我数一二三一起挂!” “好吧。” “一、二、三!”小越没有把电话放下。 后来,小越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北京的学校,可是小越却不知道该和谁来分享这 份属于她自己的喜悦。小越找不到刘峥,她去问徐意,徐意说也许是刘峥出去玩还 没回来吧,她再去问徐意,徐意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一下子,小越觉得空落落的, 仿佛有什么约定自己忘了去赴一般。 一直到离开的那天,小越都在等着刘峥的电话,但是,电话不断地响,却没有 一个是刘峰打来的。 坐上火车去北京时,小越想,她离开了这里,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失意》。琼瑶作词,刘家昌作曲,邓丽君演唱。 一个女孩名叫失意,心中有无数秘密 因为世上,难逢知已,她必须寻寻觅觅 她以为脸上没有,露出痕迹 在她的脸上,早已经写着孤寂…… 大学三年级时,小越自认为她可以算是长大了成熟了。那一年的春节,小越回 到了家。 “小越,你知道吗?徐意结婚了,去年十一办的。”妈妈告诉小越。 “是她妈妈催她的吧?徐意不一定愿意。” “还真不是这样,徐意为这事和她妈妈断绝了母女关系,她妈于是到处逢人便 说生女儿是祸害,还大叫大嚷哭着跑到男方家里讲她女我是个没人要的,跟过很多 男人,简直说多难听有多难听,真让徐意给气疯了!” “她妈本来就有神经病,我早知道。” “是吗?那就难怪了。可徐意也太伤她妈妈的心了,嫁谁不好,可她偏偏嫁了 个瘸子!” “什么?” 这个消息完全超出了小越的想象力。在小越的意识里,这三年,自己变了许多, 而这个小城的一切应该还像一本久不翻阅的书一样,重新打开,还是老旧的情节, 谁知,却不是这样。“怎么才能找到徐意?”小越问妈妈。 “她还在原来的单位上班,你该去看看她的。”妈妈说。 第二天一清早,小越穿了件藕荷色的呢子大衣,头发长长地披在肩上,显得很 顺畅。出门的时候,小越还特意抹了点淡淡的口红。 徐意的工作单位很容易便找到了。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一个穿制服的人 正往黑板上写着什么。 “请问,徐意在吗?” 那个人回过头来,是一张英俊的男孩的脸。 “你找徐意?她已经辞职了,年前的事儿。” “怎么会?她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小越询问地看着眼前惟一可以给她答案的 人,一脸迷惑。 “你是徐意的朋友吗?是从外地来看她的吧。我看你也不像她妈妈派来打探消 息的。” “当然不是,”小越说,“我们是好朋友,好久没见了。我刚从外地回来,过 来看看她。” “进来坐吧,别在门口站着,徐意和她爱人开了个饭馆儿,离这儿不远,不想 让她妈妈知道,免得麻烦。” 往回家的路上,小越犹豫不定该不该去找徐意,她掏出那个男孩写给她的徐意 的地址,看了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名。小越想。这个城市我本来就了解不多,加 之我日渐丧失的记忆,真的忘掉了很多事,也许那些都是该忘的。小越想起一首歌 中唱的:“聪明的人应该学会遗忘。”可是,哪些又是该忘的,哪些才是该记住的 呢? 那是一间很干净很明亮的小餐馆,还不到吃饭的时间,没有客人。小越很难相 信原来娇滴滴的备受宠爱的徐意竟这么能干,撑起了一片自己的天地。 徐意看见小越,愣住了。 “小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意冲上来一下抱住小越,“你和以前不一样 了,但好像又没怎么变,说不出来。” “你也没变,还是那么漂亮!”小越笑道,“我刚知道你结婚了,还没向你道 喜呢!” “你刚知道?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是啊。我还是昨晚上听我妈妈说的。” “小越,你等等。”徐意跑进里间,过了一会儿,穿了件红色的外套出来。 “走,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有事和你说。” “去我家吧,我妈妈也很想你呢。饭馆没事吧,有人管吗?噢,我都忘了,你 爱人也在这儿,怎么不让我见见?不会怪我没随份子吧。” “才不是呢,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