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恭难,难在要抵御蚊子的进攻。 厕所在食堂后面,是六十年代的产物。土墙上“斗私批修”的标语清晰可见。 白天蚊虫可能要休息,并不多见,尚能对付。天一擦黑,可了不得,人一进门,它 们就群起而攻之,嗡嗡地围着你团团转。手随便往屁股上一抹,就抹下几粒黏黏的 湿湿的蚊虫尸体来。有一次,一只蚊子居然在我那不好说出口的部位叮出一个包, 真是可恨之极。所以每次出恭,都猛憋一口气,速战速决,尽快撤离。后来我只好 向别人学了,解小手时见周围没人,就把尿撒在门外阴沟里。 厕所不可能翻修,因为使用它的只有住在平房里的几个没带家属的乡干部,它 不是大多数人的利益所在。 我之所以尽量不在乡政府住宿,出恭难是一个重要原因。当然,洗澡也是一难, 乡政府没有澡堂。 乡干部会。苗乡长摆乡财政的困难,讲不能按时发工资的苦衷,要大家谅解, 并强调欲度过目前的财政危机,只有开源节流。流已节得差不多了,比如招待费就 比去年少用了多少多少万,主要是要开源。而这个源是要靠大家一起开的,光靠余 书记和他苗乡长四条腿跑是不够的。乡党委已经研究了,谁先跑来了资金,先给谁 发工资,并且按百分之三给予奖励。 我和陈一安坐在一角,苗乡长说话时他一直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碰碰他 的肘子:“是不是准备发言呀?”他笑笑,把本子给我看。上面有一副刚写的对联 : 借新账还老账借账还账账还账 拆东墙补西墙拆墙补墙墙补墙 横批是:忙穷穷忙。 我不解,低声问:“岩板坡不是产值过两亿的先进乡么?”“虚的,”陈一安 说,“光那个修了几年还投不了产的水泥厂,一年的贷款利息就得付几十万。乡干 部超编一倍还不止,七八十个乡干部县财政只拨二十来个人的工资。日子怎么过? 只好东拉西扯,泥巴萝卜揩一截吃一截。” 散会时,苗乡长拦住我:“陶书记,你是市里的知名人士,应该有不少关系, 能不能帮忙贷点或者借点钱来呀?” 我很为难,实话实说:“我这人没什么交际,银行和财政局的人一个都不认得。” “噢。”苗乡长看我一眼,脸上有一种不满的失望。 四男一女,相邀去荷花村检查计划生育情况。租了一台没牌照的旧吉普车。后 座只能坐三人,但必须挤进去四人。都尊重市里来的陶书记,要陶书记坐副驾驶座, 陶书记以示平等,以示与群众打成一片,硬要谦让,结果,便遇上了尴尬。 最后上车的是妇女主任郁莲香。郁偏偏从我坐的这一侧上车,门一拉,先钻进 上半身,说:“陶书记,我只好坐你身上了。”我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她就一屁 股坐在我大腿上了!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顿时尴尬之极,脸蓦地烧得滚烫。她倒 若无其事,滚圆的臀部沉沉地压在我腿上,还随着车子的颠簸颤抖不已,弄得我动 都不敢动一下。这一来,坐在前座的陈一安有话说了:“哎呀,陶书记艳福不浅呢! 早知如此,我不该坐前头来的。是不是早策划好了的呀陶书记?” 我窘迫地笑笑,不知说什么好,上身尽量地离郁远一些。 “陶书记是个正经人,哪像你们呀,尽往歪处想。”郁莲香回过头来道,“陶 书记,我不太重吧,压得不疼吧?” 我忙说:“不重不重。” 陈一安笑道:“重不要紧,陶书记还希望压重一点呢。只是郁主任你小心一点, 莫把陶书记的大腿弄湿了哟!” “莫痞好不好?!”郁莲香嗔道。 “痞有什么不好?如今呀,讲真话领导不高兴,讲假话群众不高兴,讲痞话大 家都高兴!”陈一安摇头晃脑的。 为摆脱尴尬,我赶紧插话:“此话精彩、精彩!” “陶书记,味道怎么样?”陈一安对我直眨眼。 “味道好极了!”我恰到好处地运用了一句广告词。 我是不是也有点痞了? 陶书记不再尴尬,再尴尬就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