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九四五年日本人投降。一九四六年二月,公公得病死了。在出殡的乐声中, 婆婆跌跌撞撞拽着瞎子,走到半路哭昏过去,从那以后再没有缓过来,一天天衰弱。 也是在这时候她知道了家里的田产大半被丈夫抵掉,让女婿拿去在城里做生意,赔 光。 这些发生的事并没有让梨香太在意,自从天目不在了她的精神很难集中,脑子 里飘着灰蒙蒙的雾,或发呆或恍惚,甚至不再去想陆少爷。他们还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了,关系彻底断了。她还活着,那么总要活下去吧。不过她还是给陆伯南写过 一封信,是在儿子七七之后,很简单,只告诉他天目让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再问 他好不好。但是没有回音。梨香不知道自己的信陆先生是否收到,抑或陆先生也已 经不在人世。还有一种可能,伯南也成家了,把她忘了。梨香想起当时自己和他说 孩子不用他管,天目是谭家的后代,伯南的神情如在眼前,脑袋微微摇晃,张着嘴, 想说话又说不出,很难过却没有办法。那样子真可怜,让人心痛,无论什么时候想 起都会心痛。 后来梨香和长荣说起天目的死,那时候中国已经解放,是共产党的天下,长荣 想让梨香嫁给他,两人正式做夫妻,梨香就把自己的一些事和长荣说了,说了天目 的死,还说出陆先生。而赖长荣只问了一句:“陆先生晓得孩子已经死了吗?”梨 香摇头:“不晓得,他是死是活我也不晓得。”说完眼圈红了,埋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