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翻遍了小姨家里所有书、盒子、衣柜和沙发,水骨和灯台始终没能发现任何蛛 丝马迹,水骨悬着的心放下来,坐在木地板上边抹汗边责怪灯台:我还是觉得不可 能——那是什么年代?爸爸和……绝对绝对不可能! 灯台不说话,一双眼泪汪汪地看向水骨,黑漆漆的眼睛痛苦地眯着,像两条绝 望挣扎的小鱼。 水骨被灯台的样子震住了,是的,没有什么比血肉相连的感应更神奇,灯台那 么笃定,总是有原因的。水骨又紧张起来,左右张望间,墙上的巨幅花绣引起了他 的注意:呐,什么花? 晓不得。声音细小不安——刚出院的灯台看上去虚弱得像片叶子。 水骨翻了翻绣框背后,发现四个奇怪的铅笔字——“灯台百合”。水骨呆滞片 刻,突然掏出手机,飞快地输入这四个字。 一条条搜索结果赫然出现在手机里—— 灯台百合,花系:石蒜科,又名彼岸花……生长在沙漠地区…… 彼岸花? 咚地一声,水骨回过头,灯台已经倒在他身后的地板上,面白如纸。 120 一路呼啸,车上,水骨紧握着灯台冰凉的手。 从小到大,这是水骨第一次与灯台如此亲近,在水骨记忆里,母亲的坏脾气就 是从灯台出现在这个家里开始的,正因为如此,水骨莫名地排斥这个捡养的妹妹, 他从不帮她打架,骑自行车去学校也从不肯载她,而灯台则从小就学会用沉默和坚 强来武装自己,当他骑车越过她时,她总板着小脸,直视前方,看都不看他。 握着这手,散漫惯了的水骨生平第一次极其认真严肃地开始分析问题—— 那年,小姨辞职离开工厂,逃到下乡当知青的地方再也不肯回城,原来是为了 生灯台。 所以母亲去“抓捕”小姨回来时,才“捡到”一个“弃婴”。 然后,父母从那年开始分居,再然后,回城的小姨变成凤凰路最有名的女酒鬼 和女阿飞。再然后,母亲与小姨断绝了一切往来。 可怜的灯台。 可是,天杀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原谅,只有一件——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父 亲?在水骨记忆里,父亲与世界一向是隔离的,安静地生活在所有的人与事外面, 面对母亲的强大,他总是用湖水一样的沉静去承接,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做得出那 样骇世惊俗的事来?这样的事,让作儿女的情何以堪? 爱情这个东西,水骨以为自己参透了,现在发觉参不透。 急救车外,城市的灯光如一群群流星飞逝而去,像时光,握不住,像爱情,扑 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