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雨和康小安那次福泽园茶庄相聚后,由于康小安忙于国贸新天地的开张迎客, 小雨也到省里参加迎接欧盟代表团来考察检验检疫局的接待工作,短信联系随之大 幅度降温。这期间,同是迎检工作小组的秘书科科长对小雨一见钟情,迅即展开了 强劲的攻势。科长在广州有车有房,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个人前途也无可限量, 但小雨对秘书科科长的无微不至却装傻充愣,私下天天盼着康小安的短信。虽然到 目前为止,她并不想同康小安有什么结果,但她和康小安之间的短信来往,已经成 了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靠着短信传递喜怒哀乐、化解烦恼忧愁。 有一天,康小安发过来短信告诉小雨,他准备去四川德阳,他在那儿援建了一 所学校,他去了解工程的进展情况,想邀小雨同行。小雨已从省局回了单位,正想 找个去处休闲几日,便告诉他,这样造福于民的好事,她乐意奉陪,但必须三人行, 带上张巧巧。康小安回信息给小雨:只要你不嫌人多,我自然不怕嘴杂。三人行必 有我师,走一路,学一路,何乐而不为。小雨回信说,友情不分等级,浪漫人人平 等。昨天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和张巧巧都长了翅膀,在山谷中飞翔,最后 居然落到了你的国贸城里,看来这趟德阳行也许是天意。康小安马上附和,既然如 此,那我们就遵从天意嘛。 到四川德阳去,取道成都,海陆空交通都非常便捷,但康小安却偏偏选择了自 驾车出行。他刚开始提出这个想法时,把小雨和张巧巧吓得大惊大诧,但很快就转 变了观念,统一了想法。小雨和张巧巧请了半个月探亲假,三人约了一个大家都无 争议的好日子,兴致勃勃地踏上了去四川的路途。小雨还坚持带上了奔奔。 这次进川的路线是康小安确定的,他坚持要走上次走过的路。康小安五月带队 入川时,他们一共五台大卡车、吊车编队行进,一干人马,风尘仆仆,两天两夜突 进两千公里到达灾区。虽然车队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但沿途山清水秀的田园风光 让康小安十分着迷,因为要争分夺秒地赶往灾区,所以没能尽情享受大自然。这次 他有意避开高速干道,专挑省级公路,就是想重温古道风情。 车的后备厢里放了三人的旅行必备物件,出发时他们商定,由张巧巧白天、康 小安夜晚轮班开车,遇有特殊情况随时轮换,小雨负责联系路途三人食宿,交纳路 桥费用。康小安负责应对突发情况,对全体安全负总责。三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出发前,康小安叫张巧巧把车开到时代广场遛几圈再走,张巧巧明白是让她先摸摸 车的脾气,但在空旷的广场上转了不到两圈,就按捺不住地加大油门,往市区之外 疾驰而去。 见张巧巧车技娴熟,康小安悬着的心慢慢放到肚里。小雨也说,认识这么久, 还不知道我傍上了一个高人,看来可以在车上开开心心睡大觉了。康小安接话,早 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张巧巧开夜班车,好钢用在刀刃上,我老老实实当配角。张巧 巧咯咯笑道,你们联合起来夸我,不就是鼓励我多多开车吗?没问题,我肯定一口 气冲到贵州,你们就放心地养精蓄锐吧!张巧巧一针见血,说到了俩人软处,康小 安与小雨会意一笑,均不再言语。 车外的风声和轻微的颠簸成了不可多得的催眠曲,行驶不到个把小时,康小安 和小雨就在座位上进入梦乡。小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康小安独自坐在后排。这是 小雨的要求,她需要经常给张巧巧帮帮手。不知睡了多久,康小安突然被手机的振 动惊醒,他很不耐烦地摸出手机查看,是一条短信,原来是前面座位上小雨发来的 :云游梦乡,感受如何?见到了梦中情人还是崇拜的偶像,我们已经被你的呼唤感 动了,不会是把我借到四川去当聚光灯吧?康小安心有灵犀,给小雨回复一条信息, 我没有梦中情人,崇拜的偶像有很多,你是其中之一。革命先烈、人民领袖、英模 明星、名人美女我都爱慕景仰,信不信由你?说梦话是我的不良嗜好,我肯定是瞎 叫唤什么了,别人听不懂的,但绝不会叫谁的名字,当然,再过一段时间,我说梦 话也许就会叫夏小雨了。小雨又快速回复过来,千万别下倾盆大雨,那样容易山洪 暴发,哈哈!他们就在张巧巧的眼皮底下拉开了短信大战。 小雨:嬉笑怒骂皆文章,玩世不恭真英雄。捅不破的窗户纸,摸不透的真性情, 看不懂的中国心,我对你评价是否准确? 康小安:美女最多疑,你更不例外,我的中国心,真诚且透明,喜怒哀乐全写 在脸上,爱恨情仇常挂在嘴边,何来高深莫测之感玩世不恭之嫌! 小雨:男人都说自己阳光,女人都说自己温柔,你也一样俗气嘛! 康小安:女人与男人约会,女人先去美容院;男人与女人约会,男人先找取款 机。这是不是普遍规律我不知道,但这说明男人虽然强大但骨子里自卑,女人虽然 弱小但生性娇狂,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这是造物主的精心设计。 小雨:男人偏爱女人外表,故而易受美色迷惑,女人重视男人内心,因而喜欢 追根究底。别的女人只想知道是什么,我想了解男人的所作所为是为什么?这也许 就是我的不同。 康小安:美色固然养眼,但时间久了,会出现审美疲劳,唯有真情养心,时间 越久,越回味无穷。男女均好美色。我对异性的要求是:秀外慧中,品色兼优。 小雨:要求不俗嘛,锁定目标了吗? 康小安:花多眼乱,恐遭暗算,故而决心难下。 小雨:悲哀啊悲哀,一个花心的男人,一颗躁动的花心。 康小安:哈哈,过奖!你知道我的外号吗? 小雨:叫什么? 康小安:逗你玩! 小雨:呸!你玩世不恭! 康小安:不,叫玩你不恭! 小雨:康小安,我咬死你! 张巧巧没有食言,果然一口气把车开到了贵阳城边上。按计划从城市边缘绕行, 不再去重温千篇一律的城市风景。到了晚饭时分,从蒙眬中醒来的康小安和小雨顿 感饥肠辘辘。康小安提醒张巧巧找个适当的地方停车,解决完吃喝拉撒之后稍事休 整,然后由他替换张巧巧驾车继续西行。 这是通向大西南的出口。公路在绵延起伏的群山中蜿蜒前伸,一条绿茵茵的小 河不离不弃地与公路结伴而走,山峦里被秋风染红的白桦,像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 焰,点缀着这金色的傍晚。 在一个三岔路口,出现了一处依山而居规模适中的农家旅店。康小安示意张巧 巧停车,奔驰车刚刚停稳,饭店的主人就热情出门迎客。三人从车里出来,名车美 女,小雨还抱着一只小洋狗,马上就成为这山乡饭店的一道风景。饭店是在一个院 子里搭成一间间板房式餐厅连接而成,划拳行令或是默默用餐的客人,都不约而同 把目光投向这三个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有个管家模样的年轻女子把康小安 三人迎进一间餐厅,虽然是农家旅店,设施倒也齐全。看到餐厅里设有简易洗手间, 小雨和张巧巧两人眼睛发亮,共同以最快的速度占据制高点。康小安叫服务员过来 点菜。板房很精致美观却不隔音,康小安不由得思想不开小差,说,你们这房子一 点也不隔音啊?年轻女子说,要是隔音您不就听不到这好听的声音了。康小安放大 嗓门说,那也是,有这种声音听音乐会我都不去,这声音多动听啊!里面的小雨就 尖叫起来,康小安你流氓!一看小雨发怒,奔奔也跟着吠个不停,汪汪之声不绝于 耳。 等到小雨和张巧巧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康小安已经点好了菜。坐到饭桌旁, 饭菜香味令人胃口大开。用不着你谦我让,他们争先恐后,狼吞虎咽一番。很少点 菜的康小安这回点菜非常用心:红焖羊肉,蘑菇炖雏鸡,酥炸聚头鱼,牛杂炒冬笋, 上汤豆苗……精致可口,香味飘逸。小雨和张巧巧吃得香汗淋漓。小雨心底泛起一 股温暖,心想这康小安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大事小事都做 得周全,即使在很专注享用美味的时候,他也不会漏掉给小雨和张巧巧添茶续水、 盛饭加菜。虽然小雨和张巧巧并不为此感到受宠若惊,但三人同行的特殊环境,康 小安的这些怜香惜玉之举很是讨人喜欢、令人难忘。 按照出发前的约定,晚上由康小安开车。已显疲惫的张巧巧吃饱饭之后,又恢 复了体力和精神,她还要坚持再开一程,被康小安不容置疑地拒绝了。小雨一旁帮 腔说,不能老欺负你一个人,我又不能为你分担,你还是悠着点儿好!张巧巧怪声 怪气地笑,然后说,你是表面护着我,实际上不把康总当外人吧!小雨说,你看你, 把好心当成什么了,开车也有上瘾的!康总现在跟我们算外人吗?老老实实跟我一 块儿待着吧!康小安总是不失时机地耍贫嘴,当然不能算外人,介于外人与内人之 间,争取成为内人是我的努力方向,对不对?小雨怒目而视,嘴真欠! 张巧巧和小雨坐到后排座位上。车开始在夜幕中穿行。 小雨和张巧巧虽然是好朋友,但从没有这样同甘共苦地厮守过。这样的夜晚, 充满挑战和联想。张巧巧和小雨两人非常惬意地斜躺在车座上,聆听窗外的风声和 其他一些来历不明的声响,身体随着车的颠簸而有节奏地起伏着。奔驰车减震系统 的高质量设计,使她们如同躺在温暖的摇篮里,飘飘然在云雾中游动一般。康小安 集中精力开车,只是偶尔问一声她们困否?上路不到半小时,小雨就听到了张巧巧 均匀的鼾声。小雨虽然没有睡意,但她也眯上眼睛养神,享受着这腾云驾雾的感觉, 随心所欲地让思维游走在过去和现在之间…… 高中毕业前夕,小雨就和同班男生小青进入热恋。小雨的初恋很简单也很幸福。 双双都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小雨的成绩是班主任的骄傲,经常会在月考和模拟考试 中拿到数学单科满分,而把第二名远远甩在后面。小青先是小雨的追随者,从虚心 拜小雨为师起步,小青的成绩也不断实现了跨越式进步,到后来与小雨形成了比翼 齐飞的局面,包揽了班上的头两名,在全年级也稳居前列。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两个人就达成了某种默契,每天都要在一起解难题,练口语,渐渐成为一种默契, 又慢慢演变成一种牵挂。有一天他们解开了一道前所未见的难题之后,情不自禁地 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等冷静下来,他们明白该来的果然来临了。高考前的一个傍晚, 他们约好在学校附近的小山冈上,那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冈,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那个傍晚刻骨铭心。她和小青享受了爱情的全过程,享受得酣畅淋漓毫无保留。第 一次逾越了人生的特区,他们没有惊慌和不安,浑身都被幸福所包容所牵引。就在 这个小山冈上,没有仪式没有誓言,用心灵和肉体的融合告别他们的过去。 车开到了一个小镇上,康小安停下车。小雨收拢纷乱的思维,赶紧把张巧巧叫 醒,时间已近子夜时分。他们到加油站的厕所小解,康小安提议就地转转,舒舒筋 骨,不能像坐长途汽车那样紧紧张张。康小安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小雨和张巧巧的积 极响应,因为张巧巧依然睡意蒙咙。回到车上之后,张巧巧和小雨不再瞌睡,康小 安开了大半夜的车,渐渐地也有了倦意。于是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笑,在 不分散康小安注意力的前提下,有意为康小安提提神。他们商定后面的路程不再这 样急赶,白天开车晚上住店,遇到好的风景停下来好好欣赏,别错过了这样自由自 在的好时机。 小雨和张巧巧在后面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儿开怀大笑,有些话有意说给康小 安听,有些话故意只让康小安听个大概。小雨在后排座位上同张巧巧情绪高涨地回 味着大学时期的往事,讲到动情处,抑或沉默少许,抑或嬉笑怒骂,根本不介意康 小安在场。从她们对话中,康小安知道了小雨大学时代的大致情况:小雨十七岁时 进了北方某大学;一个涉世不深情窦未开的小城美眉,当时大男生们都这样形容她。 大学生活是人生的一道闸口,一道身不由己的闸口,这道闸口将会过滤和冲刷掉许 多过去的东西。当她背着行李怯生生走进女生宿舍的头一周,高年级的师姐就让她 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原来,女生宿舍或多或少都会传下来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 诸如,轮流贡献家乡土特产由大家共享,定期举行宿舍宴会等,其中有一条,也许 是因为她们这个女大学生宿舍个个都如花似玉,虽然备受争议但一直延续至今难以 废除的:每个新生住进宿舍之后,迟早都要过选美这一关,而且选美的方法非常特 别,人人都要全裸出场。这项活动历来由德高望重的室长组织,在众目睽睽之下一 丝不挂,走一圈模特步伐,根据众人的考评意见,在综合三围尺寸和怀孕能力指数 之后,评出前一、二、三名。真正涉世不深来自农家的新生不敢全裸登场,一开始 都遮遮掩掩羞羞答答,但挡不住室长和众人政策攻心,最后都乖乖就范。小雨当时 一见这人人过关的阵势,她自知难逃一劫,干脆主动作为,且舞且歌,沉着老练地 把名牌时装一件件从容剥下,等到她闪亮登场的那一刻,白玉般完美无瑕的肌肤在 众人面前透射出青春勃发的光彩,她惊心动魄的美令同室女生赞叹不已甘拜下风。 从此,她毫无悬念地成了年级形象大使和男生们青睐的偶像。她和张巧巧讲到这里, 康小安忍不住插话说,在大学里面,你们女生比起我们男生来浪漫多了,我们男生 宿舍的规矩就是轮流埋单请室长吃饭,当然,也算轮流互相请吃,唯有室长享有白 吃白喝的特权,我们就是用吃喝来团结同学,用吃喝来排遣寂寞。我有一个农村同 学,因为无法轮流埋单请吃,每次请吃的时候他都借故请假回避,后来我们也让他 享有与室长同样的吃饭权,再后来,他经过努力当上了室长,名正言顺解决了吃饭 权的问题。不过,你们如果还谈选美的事我可要分心走神啊!为了安全起见,奉劝 换个话题,说吃喝多好,说光屁股多没劲!小雨连珠炮似的抢白康小安,没想到你 还真是个俗人!男人要学会审美欣赏美,美是上帝的馈赠之物,知道吗我的康董! 张巧巧说,那你们男生宿舍凭什么条件才能当选室长呢?康小安说,女人凭选美, 男人靠力气,谁在各类体育竞赛中拿到的名次高谁就是室长,就可以无条件享有白 吃白喝的权利。我的体育不够好,所以我的大学时代是被剥削被奴役的时代,不过 现在想来还挺怀念那段时光,因为我喜欢为公众服务。小雨讥笑康小安说,被奴役 被剥削还值得怀念啊,真是奴性十足嘛! 其实人类骨子里天生就有这样的奴性。康小安赶着小雨的话头为自己辩护。没 有奴性就没有爱,没有奴性就没有秩序,所谓贯穿管理学的主线就是怎样利用人们 的奴性,如果谁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个世界哪来和谐二字。张巧巧首先 跳出来表示支持,她说,康总的观点很有新意我很有同感。小雨却持反对意见,她 耻笑张巧巧胳膊肘往外拐,他很有新意你很有同感我很失望。 他们就这样一路磕磕碰碰说说笑笑,日夜兼程,于第三天达到了地震灾区德阳 市。本来是想着一路随兴而定走走停停过来,但无论是康小安还是张巧巧,只要一 沾上驾驶座,就一门心思往前赶,加之灾区学校建设牵挂着康小安,他打算回程时 在路上尽情玩耍几天,车什么时候跑回海滨,就算什么时候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