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谷子收到老光编辑朋友来信的当天,就打电话通知了王金和珍子。 珍子在电话里祝贺谷子。谷子约珍子出来,找个地方好好地谈谈即将发出来的 两首诗,珍子婉言拒绝了,说是打字任务重,走不脱。 谷子和王金通电话时,谷子说伙计,祝贺我吧,我的两首诗就要发在《大江》 上了,编辑已经给我来了信。“谷子说着,就把手上的信纸抖得哗哗响,让王金在 电话那头能听得见。 王金说不要骄傲嘛,发两首诗,并不能说明你就是诗人了。你离诗人还远呢, 这个我清楚得很。“ 谷子说:“老王,你这家伙别忌妒好不好,我请客怎么样?还是喝啤酒。” “我才不忌妒你呢,我早就在省级刊物上发过诗了。嘿,现在请客还早,等刊 物出来了再请,这回不喝啤酒,喝白酒,咱们就比试比试,敢么?”王金说。 “有什么不敢的,一言为定,在你宿舍里,我买酒菜!” 谷子一口答应,把电话挂了。 谷子于是就天天到邮局,等候《大江》的到来。 《大江》终于来了,谷子看到了自己的《望海》(外一首),就把二十三本刊 物全买下了。 零售柜的小姑娘这回高兴了,过去《大江》每期都要剩好?卖不掉,这期拖了 期,反而一下子就被买完了。 谷子抱着刊物,拿出一本,翻到《望海》,就朗诵起来: 海洋,你这蓝色的荡妇何时才能够安宁和沉静伴我长眠于世纪的终结…… 谷子边朗诵边朝邮局门外走,旁若无人,步子迈得雄健而有力量。柜台前围着 的不多几个人,朝他奇怪地看。 有个穿税务制服的中年女人把嘴撇了撇,对走在她旁边的男人说这是我们局里 的诗人,走火人魔了,活宝一个!“ 柜台里的小姑娘这才恍然地说诗人?难怪。 谷子把二十三本《大江》放在一个大包里,夹在自行车后面。他的头昂得高髙 的,临跨上自行车前,伸手把披肩发抹了抹,把内绸围巾的—头提起来朝后一甩, 风度依旧。谷子一路吹着轻快的口哨,上班去了。 谷子在一本《大江》的扉页上题了字:珍珍,诗与你同在我的心中。谢谢你对 我事业的支持与帮助。谷子。 珍子拿到刊物后,高兴地在谷子脸上吻了个响。谷子笑了笑,说我的工资全花 完了,借我三百元吧!“ 珍子立刻就从精巧的钱包里掏了三百元给谷子。珍子有些冷下来的恋情,又因 为谷子送她的刊物而热起来了。 谷子说今晚陪我到王金宿舍去吧,我请王金喝洒,我要把他喝倒,教训教训他, 叫他赶快收手别写诗了,他哪是我谷子的对手!“ 珍子一听去王金宿舍,就嘟起了小嘴。珍子说我不去,晚上回家晚了,我妈要 说我的。再说去那个地方,我总感到不好。“ 谷子已收好了钱,就说:“你不去也行,反正是我们男人的事。明天见!”谷 子这回主动地吻了一下珍子的嫩脸庞。 谷子提了一瓶白云边酒,买了些岗菜、油炸鱼和花生米什么的。进了市委大院, 把王金从办公室里找出来。 王金说:“嘿,喝白酒,有什么好事。” 谷子说老王你的忘性怎么这样大,说过了的,刊物出来了请客,不喝啤酒的, 今天我得和你拼一下。“ 王金说刊物出来了?我以为早黄了呢,真发表了你的诗么?莫不是同名同姓吧! “ “你少啰唆,快点回宿舍,我们把这瓶白云边分了。”谷子有些不耐烦了。 王金带谷子回到宿舍。谷子拿了本《大江》,送给了王金。刊物的扉页上写着 :王金兄,请翻到第五十四页,看这页上的诗吧丨谷子。 王金果真就翻到五十四页,见上面登着谷子的名字和诗。王金说:“不管这诗 如何,也不管是不是瞎猫儿逮着死耗子,总之上面有你的名字,我还是祝贺你!” “这才是开始,是第一步!老王,说正经话,你好好读读,这不比你那些浅溥 的乡土诗强百倍么?”谷子认真地说。 “算了吧,谷子,我不读也知道你写的是什么狗屁玩意。我们还是来喝酒吧! 喝口酒,李白斗酒诗百篇,不能喝洒算什么诗人。你是啤酒诗人,没度数。” “你才是啤酒诗人呢,而且是冒牌的!”谷子反驳。 卤菜等摆上了桌子,王金找了两只碗,把瓶里的酒平均分了,筷子也备好了。 王金说怎么样?现在叫饶还来得及的!“谷子举起碗,和王金的碗碰了一下。 就仰脖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不由得皱了皱眉,似有一蓬火从胸口烧 起来。但谷子不能示弱。 谷子说你叫饶吧!你写诗不行,喝酒也是草鸡。“ 王金也喝了一大口,咬着牙,算是咽进肚里。一股辣味从胃里翻起,嘴里辣得 咝咝叫。王金说:“喝嘛,谁不把碗里酒喝干,谁就是草鸡。” 谷子和王金很少喝白酒的,今天他们算是豁出去了,这每人半斤白酒是非干掉 不可了。 吃菜,嚼花生米,又把碗碰得山响,喝一大口酒,带着酒气,乂互相攻击。 突然,谷子站起身,把落到胸前的围巾朝后一甩,脸红脖子红眼珠子也红了, 他抓起送给王金的《大江》,翻到《望海》,抑扬顿挫,大声朗诵: 海洋,你这忘恩负义的汉子一刹那变得疯狂凶狠没有理智你要置我于何地?我 操你妈和你拼了海洋鱼死网破破碎了我蓝色的梦我望着你望得泪满襟袖哟海洋我的 爱……谷子哭了,哭得涕_ 泪交流。强大的酒精力量使得谷子难以自控。谷子抓住 自己的胸口, “谷子谷子,你他妈真了不起呀,你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佩服佩服!王金,你 小子服了吧!你能写出来吗?啊,海洋我的情人呀!” 王金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王金大声叫起来: 土地呀,我的衣胞罐子埋在你心里。 我站在你身上,我的脚生了根呢扎进了你的肉体, 土地呀,我的父亲…… “谷子呀谷子,连你都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呢!你那是什么狗屁诗呀?来,喝, 把酒干了!不干就是草鸡孬种。” 谷子说喝,干了!“ 两只酒碗碰在一起,咕噜一声,酒碗里的酒全干了。 两人突然哈哈大笑,各自扬起胳膊,两人抱在了一起。 “服了吧,兄弟!”王金说。 “服了吧,老王!”谷子说。 两人松开了各自的手。 谷子又呜呜地哭起来,哭得好伤心。 王金也哭起来,哭得悲痛欲绝。 两人坐到地上,倒在地上,很快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