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在单位食堂吃的晚饭。食堂很小,中午吃的人比较多,晚上寥寥几个,伙食 也是差强人意,但是方便了像我这样父母亲不在身边的单身汉,胡乱对付一下就行 了。饭后回到办公室,玩了一会儿电脑游戏,发了一阵子呆,荣达的事情弄得我很 烦恼,有点措手不及,而且还不知道会发展到哪个地步。六点半光景,我给施小青 打电话。她在家里,也吃过饭了,约好了二十分钟后到她家楼下接她。 施小青算是我女朋友,至少目前还算是,虽然我对这一份感情已经不太有信心 了。她比我小五岁,在技术监督局工作,事业编制,从小就是城里人。父母亲是普 通的工薪阶层。说到我们的相识,还算是有点新潮的呢,跟现在电视上泛滥了的相 亲节目有点相似。 我们富阳这座小城市,不光经济发达,景色宜人。而且社会风气方面也不一定 落后于大城市多少,许多年前就有了婚介所、相亲活动等等。去年春天我也是因为 好玩,和一个高中同学去参加了一次相亲活动,交了一点钱,参加野外郊游,一大 帮青年男女,一块儿爬山、烧烤、相互认识。就这样我认识了施小青。她个子中等, 皮肤白白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有一点灵气,有一种让人去怜爱的味道。我被她吸 引了,她对我也有好感。因为目的明确,很快确定了恋爱关系。一开始,我的感觉 还是很甜蜜的。去年秋天我将她带到我老家见了父母,我父母很满意,合不拢嘴地 笑。她在我家屋前的山坡上乱逛,看看遍地飞跑的鸡,看看火红的果子累累挂满的 柿子树,高兴得像个小孩。两个人的感情稳定地发展着。春节我到她家拜年了,她 父母亲有一点矜持,但显然还是接受我了,本来嘛,我体健貌端,工作不错,也是 很拿得出手的。我认真考虑起婚姻大事来了。 然而过了年不久,我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味了。她总是无端地挑剔,发脾气, 有时候约她也不出来,我很纳闷、苦恼,后来就挑开了和她谈话,她倒是不隐瞒。 我这才知道,我们感情出现裂隙居然是因为房子!我上班一年后,父母亲就替我买 了房子,只是面积比较小点,只有九十几个平方,地段也有点偏,在小城西面的边 缘了。我也有不满意,但凭心而论,已经比较感激他们了,父母亲省吃俭用,攒下 了十几万块钱替我交了首付,然后我自己每个月按揭,比较轻松。施小青却不满意, 一心想住面积更大、地段更好的房子,但问题是房价蹿得那么高了,买一套大房子 谈何容易!我的那套房子当时价格四千多,现在挂牌快九千了,而她看中的那个楼 盘,均价已经一万二出头了。她明确说要结婚就得有大房子,而买房子的钱首付当 然由我这边出。即便是把现有的房子卖掉,因为面积、差价等原因,资金的压力也 是很大的,何况以后的按揭!我父母亲已经出不了多少力了,毕竟还需要留下些养 老的钱,我很难再开口。我感到很烦很累。 施小青家位于老城区,市心路边的一套面积很小的老房子,家里除了父母亲, 还有七十多岁的老外婆,相信是窄小的房子住怕了吧。其实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但付诸行动还是要有能力的。 上了车,我问,去哪儿转转?昨天我也约她了,她说在跟一个女同学玩,没出 来。 不知道,你说呢?施小青淡然地说。她施了淡妆,披肩的头发略微有点波浪, 闪着淡金红色,身穿一袭白色的丝质裙子,这模样显得有点儿小妩媚。其实她身材 有些偏瘦,但懂得打扮,总是能够用适当的穿着来弥补。 我说,那就到东吴公园转转吧。刚开始谈恋爱时,我们也跟别的恋人一样,总 是去酒吧、咖啡厅、电影院这种地方约会,后来关系确定了,也就不大去了。有时 候我提议去喝茶或者喝咖啡,她说没意思的,干吗花这冤枉钱呢。我想本质上,她 是个比较实际的女孩子,如果结了婚,应该会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吧。 车子在喧闹的大街上慢慢行驶,过桂花路,到富春路,又上了江滨西大道,一 会儿就抵达了东吴公园。公园位于城市的西面,靠山临江,那座不高的小山叫鹿山, 山上树木繁茂,原本是一派野态,前些年政府大投入,在山上修了路,建了阁,在 山脚下挖了几个池塘,平整了一大片绿地,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再种上一些花草树 木,很大的一个公园就成了。之所以取名“东吴公园”,是因为富阳乃历史上赫赫 有名的三国孙权家族的发源地,而孙氏家族创立了独霸一方的东吴政权。直到今天, 还有上万孙氏后裔在一个叫龙门的小镇上居住着呢。公园景致不错,天气晴朗的日 子有许多市民来这里游玩、锻炼,夏天傍晚尤其人多,简直可以说是人潮汹涌。这 个时候,宽阔的大马路就如同成了停车场,我开了很长一段路,才好不容易找了个 停车位。从这些车子看来,小城的富裕与奢华可见一斑,奔驰、宝马、路虎这些豪 车随处可见,就是宾利、玛莎拉蒂这样的顶级品牌偶尔也能见到。 下了车,我问,去哪儿,想不想爬山? 施小青笑笑说,没那兴致,江边走走吧。 大马路一侧是公园,一侧是江岸堤坝。我们就下到了堤坝的下面,在贴着水线 的水泥小道上散步。这里人少一点,比较清静。天色有点暗下来了,一絮絮带点金 红色的云彩在暗蓝色的天幕上飘动着,慢慢地黯淡下来,慢慢地散开。路灯在柳树 的梢头上发着光,有点清冷,有点迷幻。而在我们脚下,江水缓缓地流淌着,有些 浑浊,有些深沉。在这一带,富春江的江面非常开阔,此时看去,浩浩一大片,颇 为壮观。对面灯火阑珊,影影绰绰。盛夏将临,白天气温已经很高了,但夜晚让人 好受一点,尤其是在江边,吹着一缕缕凉爽的江风。 施小青先说了一些单位里的事儿:新局长上任半年了,谁谁马屁拍得紧,看样 子会被提拔。 我笑说,那你也去拍拍,弄个干部当当。 她瞪了我一眼,笑着说,不知道他好不好色,要是好色的话,我去试试看。 还是别这样吧,我说,到时候失了身又没官当。 她咯咯笑了,手捂着嘴。接着她又讲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个同事买了什么 衣服,哪个同事生病了等等,我不时敷衍几句。后来她说,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去 看看房子好吗?那个楼盘这几天在搞活动。 我说,不一定有空。 这事儿她前几天在电话里跟我说起过,我语焉不详。 你就是不想买!我跟你说,就现在那房子,我爸妈是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施 小青生气了,拿指头戳了我一下。 我冷冷地说,是你不同意吧?你要是愿意,他们有什么办法?婚姻自主嘛。 是啊,我也不乐意。就你现在那房子,以后叫我怎么带同学朋友过去玩呀,人 家都住大房子,凭什么就我住小房子! 那你去找个有豪宅的嫁了好了! 你怎么这样说话!施小青又嗔怪道,我是在认真跟你说呢,房子可是大事,总 不能随随便便吧? 还有好多人没房呢,他们都不结婚啦?我至少还有一套! 那是人家,不是我!反正我是很在乎房子的! 我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又说,现在房地产行业正处于调控的关键期,政府不 是一直说要让房价回归合理水平吗?应该会降下来一点的,再等等看吧。 调控,调控,什么时候房价真正下来过?!调控结束,还不是涨得更高! 那倒未必,杭州、上海这些大城市,房价确实已经降了呀,有些还降了不少。 至少,房地产作为投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那是人家大城市,看看我们这里,降了没有?最多就是不涨。再说,我们买房 又不是为了投资,是为结婚用的呀。 我又没话了,两个人肩挨着肩继续走路。一艘灯火灿亮的游船在江面上行驶, 距离堤岸不过几十米,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喝茶聊天的游客。我想,是啊,她说的 也不无道理,政府调控这么长时间了,可在我们这个小城市房价也没有明显下降过 啊,而一旦调控结束,还真不好判断房价走向呢。还有我也知道,她是真心想结婚 了,毕竟女孩子到了二十五岁,想有归宿感的愿望说不定比我还强烈呢。我还知道, 结了婚,她会是个不错的老婆。然而,这会儿我对这个问题却提不起劲来。一方面 是因为那笔贷款的事,弄得我心情懊恼;一方面是和她的情感,不知不觉也有了一 点裂痕。她是个直爽的人,前阵子告诉我,她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个小伙子,是个乡 镇的公务员。 我抬起头来往前看,不远处一座斜拉索的大桥横卧在黑魃魃的江面上,桥上灯 光迷离,一辆辆小车子流星般地穿梭来往着,有一种童话般的色彩。 又走了几步,我问,跟那个乡镇公务员见面了吗? 施小青愣了愣,侧头看了我一眼,说,没有。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你同事给你介绍的。 那是人家好意,不表示我就要去见他。你今天怎么了,对自己没信心了? 我无所谓,我闷声说。 她主动靠过来了,挽着我的胳膊。我内心掀起了一点波澜,我想如果顺顺当当, 我还是愿意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或者爱情的坟墓的,毕竟我年纪也不小了,父母亲 盼着抱孙子呢。后来,我答应,明天下午抽空陪她去看房。 江边小路走到头,我们上到大马路上,往回走去。后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 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走了。我说好吧。那是一款白色的Iphone 4s手机,五千块钱左右,今年情人节那天我送给她的礼物,而我自己用的还是一款 两千多块的旧手机。上了车,我说,还早呢,去我那里吧。 我的房子也在城市西面,从东吴公园开车过去不到十分钟,楼盘面积倒是挺大 的,只是开发商的实力和名气都较弱,房子的外观、质量以及小区的配套都很普通, 当然价格也是偏低的。我的房子位于五楼,只是简单装修了一下,卫生间、卧室搞 了搞。我工作头两年租房住的,后来买了房,当然不想花这钱了,就托一个亲戚包 工包料简单弄了下。一则当时拿不出全套装修的钱,二则也考虑要听未来老婆的意 见。一开始,施小青对这套房子也没什么不满意,甚至还设想过怎么装修呢。 房间里很简单,床、电视机、电脑,一台刚买不久的台式电扇,一个拉链坏了 的简易衣柜,凳子只有一把,有些空荡荡的。我们坐在床上看电视,吹着电风扇。 起先并排着坐的,后来我把她揽过来,两个人就抱在一起了。她脸上慢慢地泛起潮 红,眼睛里也荡漾起了旖旎的风情。抚摸,亲吻,接下来就脱光了衣服。她瘦弱而 白皙的身体像一片羽毛飘落到祭坛上,浑身布满了欲望的泉眼。我如同悬崖跳水般 俯冲下去。 一会儿,她说,太热了!热死了! 我双手撑起来,胸口汗滋滋的,有点黏。我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也感到很热。 她眼神蒙咙地看着我,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有了。 我站起身,又把她拉起来,踮着脚进到卫生间里。我揿亮灯,打开水龙头,让 冰凉的水流细细地喷洒下来,然后抱起她,靠在瓷砖墙壁上,重新动作起来。 狂野,温柔,缠绵……我做得很猛,她也很投入。 事后,她笑着说,你就这一点还行! 听这话的意思,她似乎是经历颇多了,第一次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郁闷了很 长时间,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也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 别了,该回家了,她边穿衣服边说。 我们两人,感情方面有点不谐音,但性这方面,从来都是很和谐的。有时候她 还有点贪,比如某个休息日,我们在床上窝了整整一天,幸福地做了三次。 有一次我们亲热过后,曾经互相坦白过各自的恋爱史。施小青说谈过一次,是 个医生,后来没感觉就分手了。我也老实交代了两次恋情,一次是在大学里,一次 是上班的第二年,时间都不长,后一次还没什么实质性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