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儿子3 岁了,长得清瘦秀气,将来是小帅哥。记得孩子刚出生,婆婆当着一屋 人打开襁褓,扒拉一下孙子的小鸡鸡,喜形于色地说:“哇!好家伙!” 我跟婆婆一样,生过孩子很快恢复了窈窕身姿,对阿文依赖和厮守的渴求反而 比从前愈演愈烈,说白了,女人不见得总想床上那点事,几句贴己话或有些身体接 触而不必非去床上折腾,况且阿文年龄增长,做爱偷懒,说话也有了财大气粗的腔 调。 阿文在城乡接合部之间买了两栋新别墅,我们和婆婆各走各门。新别墅不在市 区,阿文和婆婆分别开着黑宝马和白马六到幼儿园接送儿子,我连宽马路都过不去, 从没摸车的打算。大姑姐孩子要中考,为离学校更近,他们再次装修了老洋房,偶 尔会住进我们结婚时候的三楼和阿文原先的工作间。 婆婆半年前退休了,60多岁依然每天更换不同风格的服饰,偶尔穿上牛仔裤, 格子衬衣,长筒靴,别有风韵,却不可能再找到性感,她现在有了两个衣帽间,买 衣服档次直线提升。与婆婆走过漫长情路的麻副院长退居二线,下个月要娶跟随他 做手术多年的老护士长,这消息还是小尾巴去病案科找我,打听婆婆哪天出专家门 诊随口说的。听到这结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挖一下,又揪起来,麻副院长娶的应该 是婆婆啊,怎么是个护士长? 小尾巴说:“麻副院长下了台,跟不跟他结婚无所谓,有在火葬场跟你婆婆翻 脸那闺女也甭想清净,不是还有个卫生局苗处嘛,你婆婆那么精明,没准还跟他… …” “胡扯,婆婆是苗处梦中情人不假,可没什么私情,她骨子里是重情义的人。” 我打断小尾巴。 婆婆是小尾巴的贵人,现如今她早把婆婆当做了教母级人物,她开玩笑说过, 胖阿文如果喜欢她肖薇,叫她当“小三儿”都行。说归说,小尾巴跟警察一阵子爱 得死去活来,一阵子把人家警察的脸抓破,胳膊咬出血,问她干吗总打架,她只是 说,夫妻生活没质量。这小尾巴生了女儿往婆家一扔,光顾自己快活,我于是反驳 她:“别在我面前得瑟,再没质量也比我们家强吧。”说着,两滴无厘头的泪水掉 了下来。小尾巴张张嘴又闭上,似有所悟地岔开话题。 阿文从谢总成为谢董以后,去趟新加坡回来好几天不见人影,那天该他霉运缠 身,在海信广场带着个略显土气的小蜜买名表,偏巧叫跟着警察瞎逛游的小尾巴看 到,经过一小时跟踪,小尾巴确认阿文开车把姑娘拉到了四星级酒店。出于对护校 老同学和闺中密友的爱护,她只言片语地打电话提示我几句,在我不停地追问下, 小尾巴才说出真相。时间应该是晚7 点,我立刻打电话给阿文,谎称儿子发烧,叫 他必须回家。 阿文的聪明无人匹敌,他从我打电话口气里判断出纸里面包不住火了,大约两 个半小时后才回到家,见孩子安然地躺在小床上酣睡,他到隔壁请来了婆婆,叫上 我和他—起去书房。阿文当着阿母的面郑重其事地说:“团团,有阿母作证,这几 天我第一次跟除你之外的女人睡觉,如你能谅解,保证最后一次,不能原谅,任何 要求我都兑现,你该知道,在你之前我以没碰过女人。” 胖阿文有点不打自招,是报复我?因为他在洞房之夜说过我不是第一次?看着 他大言不惭地对待自己的丑闻,我想哭都哭不出来,抱着双臂站在地毯上运气。 “打算怎么对待那女的和你老婆孩子?”婆婆已经换上了一身水绿色丝绸睡衣, 她冲阿文说话的时候几乎面无表情。 阿文眼望窗帘,平静地说:“她姓崔,江西人,是黄花闺女,一位无话不谈的 商业伙伴特意给我选的,先到我公司帮忙,算这姑娘运气太差,不,或许她运气太 好,我跟她的缘分这么几天就要结束了。来之前和她讲好,什么时候我太太发现了 她就回原籍,我给她一笔钱,还有,我手上的钻戒。” “黑钻戒?你真够下本儿,疯啦!”婆婆恼怒地喊。 我抬眼看到,阿文手上的钻戒果然没了,这枚从不离身的戒指经过多少血泪才 戴在手上,是谢家老阿母用生命保存下来的宝物,失去的理由如此荒唐,这让我更 加认清,阿文把得到处女之身看得多么神圣,近乎病态,是效仿他父亲跟当年16岁 的阿母吗? 我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摔死,要么一头撞在桌角。看见地毯上儿子丢掉的一颗 小子弹,像是新婚夜我蜷缩在沙发里见到的那只仰面朝天,挣扎翻身的蟑螂,我大 声尖叫:“离婚吧,没什么可说的!” 婆婆始终搂着我,能闻见她用了狄娃香水,她曾说,夜间用狄娃是为了像《蝴 蝶梦》里的女人闻着香气让那些回忆在脑海里复活。这会儿,她让阿文打电话叫来 了大姑姐,之后,婆婆带阿文走了,让我等她回来。儿子被我的尖叫吵醒,看我在 哭,伸出小手替我擦脸。 又过两个小时,婆婆和阿文回来,大姑姐阿婕临走拍拍她弟弟的肩膀说:“连 你这憨牛都花了心,世间没男人可信,你跟我家那江色狼有一拼啦!”阿文做个鬼 脸去看护儿子,婆婆攥着我的手到卧室说话。 婆婆说,方才阿文带她见到了18岁的崔姑娘,婆婆从自己手上摘下镶着翡翠的 戒指和腕子上的玉镯换回了姑娘已经装好的黑钻戒,嘱咐姑娘远走高飞,否则她会 出面干预。姑娘说,她这几天像做个长梦,好不容易醒了,愿意尽快忘掉,何况她 得到那么多钱财。阿文没听完姑娘的话,转身离开了房间,坐在宝马车里等母亲。 听婆婆讲完经过,我还是坚持着那个瞬间的决定,离婚! 婆婆爱笑的脸变得陌生又凝重,她说:“阿团,你还不成熟,离婚不适合你, 我把你当做女儿才这么说,婚姻不是恋爱,要经营和包容。你要尽快掌握阿文的家 资,别整天像小女孩靠在他肩膀,靠不住的,真离婚也要等翅膀硬了飞呀,阿文襟 怀坦白才跟你摊牌,若以他的智商可以骗你到死。” “我命好苦!没有爹娘,两个男人背叛我!” “你不真正了解异性,若是阿婕,我不用告诉她这些。将来你未必碰不到喜欢 的男人,能保证为阿文守身如玉?原谅了阿文,他会感激你成全了他那种怪异的处 女情结!沟沟坎坎还在后面,好好把儿子养大吧!阿文的钱你得看管好,别省着, 你不花说不定就有别的女人替你花,尽快找个保姆带孩子做家务,学会享受生活, 记住一个婆婆本不该对媳妇讲的话,就当我是心理医生好了。”婆婆说完,捋一下 额头的乱发。 我想跟婆婆说,我会恪守妇道,绝不干那种背夫偷情的烂事,忽觉得这么讲会 不会被婆婆误认为说她。婆婆站起身,硬拉我说要去看看小孙子。她把那黑钻石戒 指从手上摘下来,放在孙子的枕头旁边说:“这戒指跟阿文无关了,存进保险箱留 给我的孙子。” 阿文愧疚地点点头,婆婆带着倦意回去睡觉。 那晚以后,我不再进胖阿文的房间、钻他被窝,看见阿文跟肉山一样出出进进, 只当他是个没性别的庞然大物,直到后来,阿文半玩笑半认真地写了悔过书,发誓 绝不再找除梁晓团之外的女人。他每天晚上花时间和心思哄我们娘俩儿开心,久而 久之,他把晚上的应酬全权推给了下属,我俩约定,每周一个人晚上只能出去一天, 或应酬、或逛街看电影。 想起多年前约过小尾巴看电影,我抓起手机请她今晚去看新电影《达·芬奇密 码》,小尾巴说她有音乐会的票,去刚竣工的音乐厅感受一下。奇怪的是,小尾巴 坐定后听着忧伤的大提琴动情了,以泪洗面,本来又是我要找个黑灯地方好好哭一 顿,她倒跟我学! 散场后,我把她拉进星巴克,找服务生要了一沓纸巾,叫她清理鼻涕。小尾巴 首先解释,那天跟踪阿文是她家警察出于职业好奇,她特后悔告我这秘密,惹得婆 婆吴主任跟着受累,她还说将来吴主任需要她出力的时候,她一准儿现身。小尾巴 说起婆婆马上会泪光盈盈。不对呀!那是我婆婆又不是她婆婆。何况,阿文最瞧不 匕我这来往过密的女友,他说肖薇整个人看起来果然酷似小尾巴,除了水汪汪的大 眼睛没多少可取之处。 “就跟我说这些呀,还至于哭成个泪人?”我想起结婚头天晚上,被小尾巴拉 出电影院的情景,也跟看怪物似的打量她。 小尾巴手机不停地响起短信提示音,后来干脆把手机关掉,我知道她有事憋在 心里难受,不吐不快,扯点孩子的话题让她着急。喝几口咖啡,小尾巴总算透漏了 一个让我震惊的秘闻,这跟她今晚的伤心有直接关联。太意外了!她说,吴美婵今 年春天再次拯救了她…… 小尾巴总去找阿文姐夫江山看妇科,竟然成了江大夫的小情妇。这两人的配偶 都是值夜班族,给他们创造了充裕的幽会时机。 开春那会儿,大姑姐阿婕去云南出差,江山便带小尾巴去老洋楼幽会,在我和 阿文从前的婚房里颠鸾倒凤。忽然,他们听见了窗外婆婆摁喇叭停下汽车,跟老邻 居打招呼。两人叽里咕噜还没等穿齐整衣服,婆婆已经走到三楼门口。江山不得不 开门请进婆婆,小尾巴躲到大阳台,她的一只橙色袜子掉在地板上,被子上面摊着 一堆擦过黏液的手纸。婆婆见状,先是蹙额,然后摇摇头,二话没说,也没有去阳 台搜人,把门关上,下了楼,江山把小尾巴从阳台叫出来,继续收拾残局,这时候, 最叫人担心的事再次发生了。 说好周五回来的阿婕把归期提前了两天,这会儿,她扯着大嗓门已经踏上二楼 楼梯,江山像个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沮丧地抱着脑袋,他已经顾不上如何安抚小 尾巴。 哐啷!一声玻璃碎裂的爆响,婆婆砸坏了二楼的旧鱼缸。她为了吸引让阿婕赶 快下来,调虎离山。婆婆用手撑住墙壁,让阿婕去叫救护车,说自己犯了心梗。阿 婕转身走了,没有上到三楼,过几分钟,婆婆肯定是,让阿婕带她去医院看病,坐 上女儿的汽车离开了旧洋楼,小尾巴和江山在胆战心惊中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