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几天谁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一篇和高尚、灵魂有关的中 篇被我写了删删了写,始终停在第九页,我不忍心再打开它们,于是每天在网络上, 在屏幕上千山万水,有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干什么去了,然后等我发 现一天已经过去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对于时间的白自流逝,有时候我无所谓, 有什么呢?如果我能活到70岁,总不能天天做事,也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做呀。有时 候我懊悔得要死,我还是想要做出点事情来的,我可能还有些理想,比如写下不朽 的文字。“不朽”是一个让我神往的单词,但,想到世界末日,然后人类再一次从 鱼或者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细胞开始,又觉得这个词很滑稽。可能世界本身就是个大 骗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凉子给我打电话,用她非常蹩脚的日语。出来玩玩好不好?出来玩玩是普通话, 好不好用的是日语。出来玩玩伊已黛斯卡?我笑喷。她是个敢说敢作敢玩敢闹敢谈 恋爱马上结婚第二天敢离婚的女孩。不是女孩,是女人。这是她自己的名言:“我 是女人,不是女孩!”她好像也有一点小心机,在我完全不防备她的时候让我已经 吃亏了,但是我还是喜欢她。 好的,我说,你等我。我没有问她在哪里,她肯定在半开园。她的所有艳遇几 乎都是在那里,那里连服务员都是帅哥。她说她一点也不比男人更好色。什么?不 不,男人不一定比我更好色。她笑。笑起来灰飞烟灭、倾国倾城。 凉子是个美女,一个烟视媚行的美女,因此注定有许多男人而心伤肠断。 嘿,这话说的!她优雅地吐出一口烟,有些东西,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的。 她一点也不同情那些在她后面倒下的男孩或者男人,眼睛总是盯着前面更远的地方。 她跟我完全相反,我常常因为不忍心伤害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而给自己 带来无穷的后患。我不抽烟,偶尔喝点红酒,喜欢铁观音和普洱茶。看起来很乖, 但是凉子说我不乖。你乖?靠,你乖我就是淑女了。 我喜欢这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女孩,不,女人。 我挂了凉子的电话,关了电脑,想起来我刚才在等卖翡翠坠子的人,那个人在 千里之外,在屏幕后面,我要告诉他我收到的货需要立即退给他。图片上看起来跟 和氏璧一样,拿到手我怀疑这块所谓的翡翠A 货是在强光下并置于放大镜下拍摄的 特殊玻璃。我是个很容易上当受骗的女人,但上当受骗还是让我难过。好在说好了 不满意可以退款,我不满意,我要退给他。可是,这个人刚才不在线。 这个命名为翡翠的玻璃价格不菲,我有些犹豫,我是先去半开园还是先等他上 线,凉子不停地打电话,我只好先把我的经济问题放在旁边,换了衣服,去半开园。 凉子跟平时一样,坐在窗口。老实说,其实要是跟她不熟,你看她坐在那里, 细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摩尔烟,你会感觉她很优雅。优雅的凉子带着优雅的笑容, 看着我一步步地进入她的圈套。 “你一个人?”我难以置信地问。 “你不是人?”她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小手冰凉,你呀你呀,你要多做爱,保持血液循环的流畅。她说得很真诚,完 全没有避讳,就像叫我多睡觉一样,但还是引来了邻座的侧目。 邻座是一对沉默的男女,他们同时看了凉子一眼,又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我无缘无故地想起了心有灵犀这个成语,但这个成语用在这里不合适。 “叫我来干吗?”我坐下来问。 想你了,想你了不行吗?我靠,你这个人看起来是个不可救药的老古董哈。她 把烟喷在我的脸上,不过是装的,你装什么都挺像。 我笑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我说。 凉子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片刻,说,你跟昆剧一样,装模作样,其实无比地闷 骚。 亲爱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凑到她面前,盯着她妩媚的黑眼珠。 他想要你。凉子偏过我的眼睛,咬着我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谁?”对这个女人的话我虽然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但是,但是…… “你猜。”她笑着,笑得真的有些淫荡。 “这种事情我怎么猜?”我说。 “装吧,你就装吧。”她说。 “喂,你讲不讲道理,你有那么多男朋友。”我脱口而出,然后发现自己似乎 说快了。 “嘁,你把自己也看得太高了,除了那个傻瓜,谁会对你有兴趣?”凉子一点 也不介意,她把烟头优雅地掐灭在烟灰缸里,接着把那只手伸给我。 “你是说,叶理?”我推开她的手。 “是,叶理。” “什么时候说的?” “上个星期五,我们做爱的时候,他说他想和你上床。” “后来呢?” “后来我们讨论怎么样才能把你弄到手,他认为你不像我这样容易上床。” “你是个贤妻。”我说。 “你觉得怎么样?”她歪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追问。 “我觉得你的主意不错。”我有点恼火了。 凉子突然松弛下来,她慢慢地往后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觉得叶理还是 喜欢你。” “叶理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跟我早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