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的出差和那从心底升起的冷淡让我极不适应,孤独和空虚在黄昏时一拥而出 占领我的整个身体。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又开始晚上出入那些闹烘烘的酒吧、迪厅, 但某种说不出滋味的阴影已悄悄逼近并把我笼罩。半个月后,陆凡打电话来像是请 示领导续假一样,说工作任务没有完成,要延长时间,然后叮嘱我给她房间里的几 盆花浇浇水什么的。我只是答应下来,没有多说什么。也就在她离开的一个月里, 因为我经常性地开机,原本是等陆凡的电话,却不料陆续地接到四个不同时期的朋 友的结婚宴请。 从那些被酒和胡闹一次次推向高潮的宴会上回来,我忽然发现那个叫青春的东 西逐渐离我远去,不再只是我的骄傲了。更多的是那些染出五颜六色的头发,在步 行街广场玩滑板,跳街舞,照大头贴的小青年男女读高中的孩子们,相比之下,不 仅是心态,连衣着的选择,我都变得老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大龄小学女教师,频繁向我发出邀 约。这个听说对恋爱很挑剔的女人,挑到年龄大了自己终于也着急起来。虽然她很 优秀且家境不错,但我害怕她果真将矛头对准我,就躲躲闪闪地找借口,不过被她 和另外一个关心我的人生大事的朋友无可逃避地逮上两三次,在外面吃过饭或者在 西餐厅喝上一杯咖啡就低头看手机往回赶,弄得朋友和女教师尴尬地站在原地,好 像是他俩要谈恋爱,而我只是那不知道瓦数的灯泡。 陆凡失踪了。在她三天没给我打电话之后,而我打过去,听到关机的提示。第 四天变成停机了。陆凡失踪了,我断定。我把电话打到那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他 说,陆凡两个月前就辞职了,她干事不错,我挽留她,还说了你嘱托我照顾她。她 说在公司上班很好,是她家里出了事,还说要是我不信可以问你。我支支吾吾地表 示知道了,房地产老板又说,如果陆凡要回来,我还是欢迎的。 这是个心机重重的女人。我告诫自己,但没法不茫然地猜测着她在哪里,为什 么莫名地离开,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还是一次注定要分离的人生际遇。我开始抽 烟,把头埋进满屋的烟雾弥漫之中,也陷入深深的沉思。 过去的那段日子,陆凡的身影连同她的音容笑貌一晃而过,像那只翠鸟蹬开苇 秆,掠过水面,叼起刚浮出头的鱼,像箭一样飞过去,剩下那苇秆在摇晃,水波在 荡漾。我就变成了那根傻不拉叽的苇秆,天天开着手机接听着不想听到的声音与事 情。 我以为我一辈子也不会见到陆凡了。我真是这么想的。我在心里说害怕她变了 模样来和我见面,痛苦将无法克制。我四处打听需要我智慧的人,然后像苍蝇一样 地叮过去,没日没夜地做事。也只有钞票装进口袋,然后疯狂地消费掉。最后一次 见到陆凡,是在一年零一月后的一次私人pady上,我记得这么清楚说明我始终没忘 记她。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那里见到她。主办者是请我多次策划后大红大紫的房地 产老板,我是以贵宾身份受邀参加的。 陆凡是挽着剽记的手从一辆三开门林肯车里走出来的,房地产老板就热情地迎 上去。噢,要声明一点的是,剽记已经从报社停薪留职,摇身一变,成了省城一家 大型娱乐城的老总。他是如愿以偿,掉进了花丛中,不要惹一身花柳病就可以了。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有了很多钱还在抱怨人生不得志的朋友,愤愤不平地说。 我在这一年中蓄起了小胡子,头发梳得很整齐,系了根领带,今晚出场的装束 与以往的休闲相比略显正规。陆凡不知是疏忽没认出我还是忙于陪着剽记应酬那些 知名的各界名流,没有过来和我打招呼。我一个人在不显眼的角落里隔着人群盯着 她,妆饰衬得人成熟多了,一身凸现丰满身材的鱼尾晚礼装十分得体。她的眼睛左 顾右盼,就是不曾注意到我。 聚会的人群慢慢散去,剽记和陆凡坐在露天花园里,正和一对中年夫妇热火朝 天地谈着什么事。我现身于他们眼前,就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陆凡脸色倏然变 了,不过颜色不是以前那种好看的红涩,而是偏暗的紫色。 剽记推掉搭在他臂弯里的陆凡的手,十分夸张地跨上前来,和我拥抱,连声说,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我冷笑着回答,你是大老板了,不敢高攀呀。 他说,你再这么说就不够朋友了,多年的朋友了。沈练,策划大师,谁的公司 经你一策,财源滚滚来呀。然后他介绍对面的那对中年夫妇,最后才把陆凡拉上前, 诡秘地笑着,介绍你认识一位美女吧。 我望着陆凡,说,美女,不用介绍了,我们早见过面的。 剽记故作不知地说,是吗,你们早认识了,陆凡可没告诉过我见过你呀。 贵人多忘事,我可在“多元化”听过你们唱歌的。 剽记拍着光亮的脑门,一个劲地说,是的,是的。 陆凡的手伸过来,我却假装没看见,把手自然地收回裤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