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开会,柳琴声没见着金河。吃午饭的时候,他露面了,原来他睡了一上 午。下午的会,二人干脆不参加,相约去逛街了。二人边走边聊,不觉进入了一个 街心公园。他好像是闻到了一股香味儿,他乍了一下耳朵,然后扔下她迈过一丛灌 木朝林中跑去。在林中一角,他真的找到了一棵丁香。也许因为相对背风,枝头过 早地缀上了稀疏的花朵。有的花朵被风吹落了,幽幽的残香从泛着绿意的草地里钻 出来。他跪在草丛上,去寻残花,找到一朵就放到鼻子下嗅一嗅。她来到他的身旁。 她说:“金教授,你怎么吃起草来了?”他依然寻着。起来时,头上沾满了枯 草。 他捧给她看,她看到的是几朵沾着泥土的枯萎的花。他说:“一闻到她,我的 身子就像飘起来一样;一见到她,我就想做那梨花枝头的露珠儿,哪怕在阳光下只 停留一瞬;一想到她,我就仿佛置身于一个纯粹和证明的世界……”他的话隐约透 着一点癫狂。她也被他感染了,爱惜地看着他。她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 你的初恋。”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说:“能跟我讲一讲吗?”他说:“我是 在E 大读书时认识她的。那天,从图书馆出来,外面下起了雨,应该是第一场春雨。 有的人披着衣服,有的人顶着报纸,喊着叫着,抱头鼠窜地去了。而她,却打 着一把花伞,穿着一双白雨鞋,站在一棵龙爪槐下,静静地望着如注的雨线。她的 眼睛恬静而美丽,像满月下的一湾湖水,不惹一点尘埃。我躲在一棵云杉后,假装 弄自行车,偷偷地看她。其实用不着偷看,她根本就没在意我的存在。就在我抖落 身上雨水的时候,她从我眼皮底下消失了。10多天后,我终于找到她了,她是生物 系一年级的学生。从那以后,我天天跟着她:吃饭坐她对面,自习坐她旁边,听讲 座坐她后面。她爱穿什么衣服,爱抹什么擦脸油,爱吃什么零嘴,我一清二楚。越 是这样,我越觉着够不着她,因为她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根本就没在意我的存 在。 我能做的只是像着了魔一样跟着她,从那时起我开始失眠。有一天又瞪着眼熬 到了凌晨五点多,忽然,从窗外飘来一股奇香,我爬起来穿上衣服下楼,在校园内 顺着香味寻过去,原来在人工湖边的东南角长着一丛丛丁香。仿佛一夜之间花都开 了,甜滋滋、湿漉漉的气味升腾着,呛得小鸟们早早地醒了,在树间翻飞着。更让 我惊讶的是她也在赏花,她看见了我,朝我浅浅一笑。我当时都快疯狂了,就想奔 跑。 我一气跑到了大青山上,在山上,我流着泪为她写了一首《丁香花》。“他是 那样地忘我和沉迷,以至于她眨一下眼睛都怕打断他。他继续说着:”看到我的诗 后,她说,原来只知道丁香是一种植物,为木樨科,丁香属。是落叶灌木,圆锥花 序、顶生;喜光,耐寒。却不知在诗里她是那样美。“她问:”诗呢?“他说:” 连同她一起丢了……“她说:”丢了?“他说:”我跟她相恋了3 年,她父母嫌我 是农村出身坚决不同意。后来她找了一个高干子弟。“她问:”她现在好吗?“他 说:”男人在北京搞房地产,她也去了北京。听人说,男人把她圈在别墅里,不让 她出家门。 男人在外面又养了一个。她得了抑郁症,每天歇斯底里的,总感觉有人要杀她。 “ 说着,他的眼泪出来了,擦了一把眼泪,他接着说:“你别笑话我,我泪窝子 浅。” 她掏出纸巾递给他,他没接,任凭眼泪不住地往下流。等他平静下来她上前挽 起他的胳膊。她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晚上,他没去娱乐,用笔记本电脑上了一会儿网。他google一下“丁香花”, 信息多达120 多页,主要是诗歌和散文,除了一两篇还有点意思外,其余的全是垃 圾。他感到很沮丧:为什么老想到垃圾呢,难道自己的生活真跟垃圾有关?闷头坐 了一会儿,他想起了自己白天的失态,于是决定去她房间坐一坐,聊点什么,以挽 回一些影响。她住他隔壁。他敲了两下门,她马上在里面喊:“进来!”卫生间的 门虚掩着,他往里看了一眼:她刚洗完澡,下身包着浴巾,上身赤裸着,正在照镜 子,她也看到了他。他心跳加快,浑身燥热,两大步就跨到了沙发旁。坐下之后, 他想该怎么办:走?不行!卫生间的门还敞着,再往外走岂不有看第二眼的嫌疑? 门轻轻地关上了,他的屁股也坐实了。她白花花的身子老在他脑子里晃:性感 的乳房,圆润的双肩,纤细的腰肢……这一切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可现在就实实 在在地摆在了眼前,他不知如何是好了。香味儿从卫生间里飘出来,呛得他打了一 个喷嚏,他心想:她肯定在骂我,因为我毕竟白白地看了她的身子。那是身子吗? 那简直就是一朵悄悄绽放的百合花。既然看到的是百合花,他也就释然了,也 就不觉得自己心里肮脏了。 她穿着睡衣从卫生间出来,身上散发着掩饰不住的鲜艳和清丽。跟平常一样, 她大大方方地说:“是你啊,金老师。我还以为是服务员呢,我让她下去给我买一 瓶矿泉水。”他倒显得不好意思了,说:“我没事儿,过来随便坐坐。你不方便, 我明天再来。”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间。 随便漱了一下口,他没脱衣服囫囵个钻进被窝。在里面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也 没睡着。就在这时,她来电话了:“睡不着了吧?”他说:“睡不着了。”她说: “我也睡不着,那怎么办?”他顿了一下,说:“那就聊会儿天。”她说:“也行。” 他说:“你稍等,我去倒杯水,咱们慢慢聊。”他真的去泡了杯茶,还对着话 筒“刺溜”地喝了一口,说:“你说吧,聊啥!哲学?文学?影视?”她生气地说 :“我要睡觉了。”她在那面“呱叽”一下把电话撂了。过了两分钟,电话又响了, 他拿起话筒,低声问:“哪一位?”电话里一声大叫:“柳琴声!”他吓了一跳。 她喘着粗气半天不说话。他试探着说:“要不,我去你屋?”她说:“这么晚 了,你方便吗?”他心一横,说:“你都方便,我有什么不方便的?”她说:“随 你。” 当他醒来时,她已经穿上衣服正贴着他的脸看他。他揉了揉眼睛,向四周看了 看,那样子像是在说我这是在哪儿?她用手狠狠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她说:“金 教授,你很专业呀。”他说:“不专业怎么能当教授?”她说:“我原来以为你肯 定很业余,没想到你竟然那么专业。”他说:“原来,《史记》是我的专业,小说 只是业余弄弄;现在,写小说是我的专业,《史记》只是业余弄弄。”她说:“金 河,没想到你真的很疯狂!我真没看错你,我喜欢你的疯狂!”听了这句话,他知 道他和她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他从她的蓝天上“呱叽”一下掉在 烂泥里了。他丧气地拉过被子蒙上头。他说:“教授也是人哪。”她说:“表层结 构是‘人’,深层结构是‘兽’,人面兽身啊。” 他在被子里拱了拱,像一头吃食儿的猪。她说:“我问你,金河,那纸条是怎 么回事?”他说:“我还想问你呢。”她一把扯掉他身上的被子,说:“内容虽然 是打印的,可落款是手签的。”他默默地看着她。她说:“昨天登记房间时,你替 我签的名,笔迹跟纸条上的一模一样。纸条是你自己写的,对吧?露馅了吧?” 他很冷静,冷静地露出笑容。他用眼神把她的美丽从头到脚舔了一遍。她像一 块被烈日暴晒的巧克力一样,软了,化了。她抱着他,整个身体缠上去,并且深深 地吻他。这一吻,仿佛有一年长或者有十年长。她低声说:“你爱我你得告诉我。” 他仍然默默地看着她。她说:“我想听听那首诗。”他站起来,在地上踱了两 圈,然后深情地念道:当一个人的灵魂是干净的,它的芳香/是不是隐秘地盘开/ 暗香如果是我的目光,怎样分辨/你来自记忆或者梦幻/星星般的花朵,是怎样布 满天空的/一个闪亮的心灵化成了哪道闪电/我忧伤时你是淡淡的,我快乐时你是 热烈的/这些是我活着并且痛苦的理由/丁香,我是那么地爱你/那么,你呢? 她被他念哭了,揉着眼睛说:“这是写给我的吗?”他点点头。昨天下午,他 就有一个感觉:她早晚还得朝他要那首诗。于是,昨天晚上他才上了网,才临时抱 佛脚记住了这一首。只不过很多地方被他即兴改造了。 林若地的剧评工作室纪念会是在校外一个酒店开的,弄得很热闹,来了五六十 人,有校领导、校外同行、校内务系老师及媒体记者。来的人都是捧场的,说好话 又不需要花钱,就使劲儿说呗。林若地晕乎得头都大了:见谁都笑,嘴咧到了耳朵 根儿;见谁都说,白(副)校长都来了,没想到学校这么重视。金河分析得一点不 错,林若地的目的就是借机向外界示威,果然,白副校长一退场,他的架子就端起 来了,整个儿一个学术泰斗,许多发言的人把他奉为神明,他都笑纳了。晚餐时, 他的一个学生无意中透露再过3 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于是大家排着队给他敬酒,于 是纪念会就成了祝寿宴,简直滑稽到家了。跟他坐在一桌的多数是老教授,虽然都 不说什么,但眼神里的不屑是藏不住的,最终,一位瘦教授说:“老林,跟冰河一 比,我们都是老朽了。我们这些人,熬了一辈子,到50来岁弄个副教授,到60来岁 弄个教授,死乞白赖地弄到手了,却又浑身乏力攥不住了。你看看冰河,33岁就是 教授了,当教授能当半辈子,那种感觉肯定是每天都行走在云之上,往下一看,E 大校园内全是蚂蚁。蚂蚁赶蛋,只有滚的份了。”一位胖教授附和着说:“文革时 有一句话:他们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一天天烂下去。还是面对现实吧。我是不当蹲 山猴子呀,死在那儿烂在那儿,烂多讨厌,一股臭味儿。还是趁早滚吧。”李冰河 表面上对林若地很尊敬,可对他多年来动不动就以老大自居早就一肚子意见了,因 此借坡下驴地说:“现在新一代知识分子的人生进程提前了三分之二,到三十四五 岁就成了博导,把所有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我又算什么?在北京,像我这样年龄的 博导跟E 大校园内的宠物狗一样多,满街乱窜。”林若地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他气 咻咻地说:“狗咋了?狗也比猪强。狗咋说也能养十四五年;你看现在用饲料吹起 来的猪,四五个月就杀了,吃起来一股尿泡味儿,为啥?因为是速成的,速成的就 是畸形的!吃畸形的东西要致癌的,而吃烂东西顶多拉几泡稀。”他把话顶到了死 胡同,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大家默默地吃饭,只是谁去夹菜都用眼角的余光瞟一下 别人,桌子上只有“刷刷刷”的嚼青菜的声音,那情境就像野兔藏在深草中,一边 吃着草,一边竖着耳朵警觉地望着四周。就在这时,邻桌的几个女老师嘻嘻哈哈地 过来请林若地过去坐。林若地的脸白白胖胖像馒头,身子短粗像—麻袋粮食。几个 女老师连拉带拽,拎着“那袋粮食”就过去了。林若地是一个见着女人就挪不动腿 的人,其好色在呼和浩特高校知名,往往给研究生上着课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学 生们等不上,就派人去找,你猜怎么着?在楼梯拐角的暗处,人家林老师正抱着一 个女生在啃呢。回到教室时,脖子上还有好几道牙印子。据说,研究生处处长找他 谈话,他还振振有词地说,那是他的个人隐私。 当天晚上,林若地在酒店留宿,被他留下的还有系里的女老师马飞飞。马飞飞 是外国文学博士,有灵气,也很勤奋,凭着自己的努力顺利地评上了副教授,可破 格教授申报了两年也没通过。她要强但还不算功利,现实但还不算庸俗,为了让评 委多多了解她,也跟评委打招呼。但她不会像有的女老师那样对林若地发酸冒嗲弄 得他们身子发软裤子快掉下来,更不会去“献身”了。每到评职称时,林若地都在 半夜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刚洗完澡是不是刚脱了,最后才说想跟她聊聊。她不 敢发作,就冷冷地说:“您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后来,林若地干脆给她发短信, 内容别提多肉麻了。她丈夫是一所农牧学院动物研究中心的医生,动物医生找到李 冰河,说:“我郑重地请组织出面制止林若地,不然,我拿刀子把他劁了。”李冰 河说:“先别劁,先别劁!我跟他谈谈,我跟他谈谈!”动物医生一走,李冰河哈 哈大笑,自言自语地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被人劁了。他真成了太监,还不坏得 脚跟儿流脓啊。”之后,李冰河安排林若地到外地讲了3 个星期课,林若地才算躲 过一劫。 会议晚餐散了,马飞飞主动问林若地:“林老师,我能帮着干点什么?”他说 :“这儿没啥可干的,要干,去房间吧。”她有些迟疑。他说:“福柯说,人不可 能生活在没有权力覆盖的社会真空中。而现在又是一个权力和金钱交织、真理和谎 言颠倒的时代,你一方面想纵身欲海一方面想葆有纯洁,那怎么可能呀,飞飞!” 他的话击中了她的思想要害,她把目光挪到别处。他继续说:“在官场上,权 力就是金钱;在知识界,权力成了地位。因为有了话语权,前者‘治人’后者‘说 人’,前者让人享受后者让人获得快感。权力就是这样,它总是让人以审美的方式 来把握这个世界。你以为今天这些人是冲我的工作室、我的学问来的?狗屁!还不 是因为我是校学术委员会成员、学科组组长。我把话搁这儿,你要再这样固执,今 年还评不上。”她默默地看着他,心里弄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之所以在E 大横行这 么多年,就是因为他早没了最起码的羞辱廉耻。一个知识分子如果没了这东西,比 流氓还流氓,比学霸还学霸。她一个弱女子拿什么去反抗一个流氓和学霸?他看出 了她目光中的犹疑,就上前拉着她的手,说:“你这么美,总得让我坐下来好好欣 赏欣赏吧。” 就这样,她把自己留在了他的包房里。 在床上,马飞飞感觉到自己跌入了奥吉亚斯(古希腊遏利斯国国王赫里厄斯之 子,肮脏之神)的牛圈。林若地像一个刚下出来的还找不见奶头儿猪崽儿,上下瞎 拱,拱了半宿,似乎总是到不了正经地方。更让她恶心的是,他身上有一股臭袜子 和烟袋油相混合的气味儿,那气味儿仿佛侵入了皮肤,弄得她浑身发痒。从床上下 来,她跑到卫生间,一直连洗带搓到天蒙蒙亮。 就在马飞飞气急败坏地洗自己时,金河和柳琴声已经从宾馆的床上爬起来、洗 了澡坐到了早餐厅。他们刚坐下,王冬梅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她像一个刚出窝的家 雀儿,磕磕绊绊地扑到了柳琴声的怀里。王冬梅主动说:“我有一个同学是这次学 术会议的会务,她打电话让我过来跟你们一块儿去响沙湾玩。”金河不动声色地说 :“你什么时候到的?”王冬梅说:“昨天下午。”金河说:“那怎么没见你?” 王冬梅说:“到了之后就让同学拉着去喝酒,然后唱歌,一直唱到早晨6 点。” 王冬梅好像是有意在强调6 点二字,并且目光一直在柳琴声身上游移,弄得柳 琴声有一种身上招了虱子又不好意思去抓挠的感觉。金河说:“你住哪个房间?” 王冬梅说:“211.”211 在金河和柳琴声的房间的斜对面。金河心里“咯噔”一下, 眉毛锁到一块儿,因为6 点钟时他还和柳琴声亲热了一次。柳琴声注意到了金河的 面部细节,就说:“金先生,你审贼呢,你屋进贼了?”金河弄了个大红脸。王冬 梅说:“金老师,你们住几楼?”金河说:“我住3 楼,柳老师住2 楼。”瞅王冬 梅不注意,柳琴声朝金河撇了撇嘴,说:“当年在上海,鲁迅好像就住3 楼,许广 平好像就住2 楼。”金河说:“不要诋毁先生。”王冬梅看看金河又看看柳琴声, 想从两人的目光里探询点什么。柳琴声说:“金先生,上次沙龙之后,我一直在想, 你没有自杀情结投坐过牢也不想离婚,可你还是在作品里写出了那么多复杂的、有 个性的、鲜活的人物,你知道为什么吗?”金河说:“为什么?”柳琴声说:“因 为你也虚伪。”金河尴尬地说:“跟你说了,不要诋毁先生。”说完,起身去卫生 间了。王冬梅趁机问柳琴声:“柳老师,您和金老师没事吧?”柳琴声反问:“你 是希望有事还是希望没事?”王冬梅琢磨了一下,甩出了一句:“我认为你和金老 师在这儿有事没事都很正常。不过,我想给你提个建议,回去之后你要真想当我师 母,最好依靠合法手段。”柳琴声冷笑了一下,没搭理王冬梅。而金河则借着上洗 手间去了前台,把自己的房间换到了3 楼。琴声说:“金先生,上次沙龙之后,我 一直在想,你没有自杀情结投坐过牢也不想离婚,可你还是在作品里写出了那么多 复杂的、有个性的、鲜活的人物,你知道为什么吗?”金河说:“为什么?”柳琴 声说:“因为你也虚伪。”金河尴尬地说:“跟你说了,不要诋毁先生。”说完, 起身去卫生间了。王冬梅趁机问柳琴声:“柳老师,您和金老师没事吧?”柳琴声 反问:“你是希望有事还是希望没事?”王冬梅琢磨了一下,甩出了一句:“我认 为你和金老师在这儿有事没事都很正常。不过,我想给你提个建议,回去之后你要 真想当我师母,最好依靠合法手段。”柳琴声冷笑了一下,没搭理王冬梅。而金河 则借着上洗手间去了前台,把自己的房间换到了3 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