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从阿姆斯特丹到巴黎的列车上,木马兴奋地打来电话,说,你下了车就距离 老佛爷店很近了,可以打车。我在门口等你,你来了会看到一个振奋的场面。我问, 什么场面?木马卖了个关子,说,你亲眼看到比我说的刺激。我不太情愿地说,不 就是跟北京的燕莎和上海的恒隆广场差不多吗?你知道我对逛商场没兴趣,现在我 什么也不缺。木马说,不是逛商场的问题,是你需要改变消费思维的问题。我关掉 手机,真不想听他这么教诲人。车窗外的景色十分养眼,色彩斑斓。胖女人坐在我 身边,昨晚她敲开我的房间门,穿了一件露胸的睡衣在我床前半躺着,那肥硕的大 腿险些压在我的胳膊上。她给我看胸针,说是法国梵克雅宝的牌子,这个牌子在全 球排到前三名。她问我,知道多少钱吗?我摇摇头,我感觉她浓重的香水味道刺得 我鼻子直痒痒。胖女人说,12万呢。说着她把胸针和胸—起递给我,我感到眩晕, 便借口到卫生间去方便。进去我就不出来了,一直到胖女人狠狠地说,我走了。我 听到“咣”的一声,才从卫生间出来,浑身都是汗。列车开得很快,但很稳当。胖 女人给我—块巧克力,吃到嘴里很是香甜。胖女人笑了,说,好吃吗?我点点头。 胖女人从兜子里拿出一大盒子放在我的面前,我看到那商标上写的是100 欧元。胖 女人抱怨地说,你们男人是填不完的坑,我那先生纯粹是吃我的穿我的,但就是不 听我的。我反问,他听谁的?胖女人不再说话了。列车快到巴黎站了,胖女人对我 说了一句话,我跟木马上过床,你知道吗? 我没反应。 胖女人对我说,木马这个男人行,只要能有利益,他从来不拒绝。我笑了笑, 说,我不行。走出巴黎站,我打了辆出租车,还没容我说什么,司机问,是不是去 老佛爷店?我惊讶地点点头。到了老佛爷店,发现大门都关上了。在正门,我看见 了木马。木马穿了一身休闲装,点着一根香烟在漫不经心地看着我。他领着我走了 进去,我顿时傻了。整个老佛爷店里都是中国人,都在柜台前挑选着东西。木马说, 今天老佛爷店破例关门,因为几个中国购物团到了这里。我说,不可能,一个世界 知名商场能为中国购物团关门谢客。木马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说,你看啊,这就是 现实呀。这就是中国人在享受奢华,只有中国人这样。你看看售货小姐多热情,估 计营业额会井喷的。我看到有几个中国人模样的服务小姐走过来,问我和木马,需 要买什么吗?木马打量了我,对服务小姐说,哪卖巴西的雪茄。服务小姐领着我们 到了三层,柜台上用中文标着巴西纯正的雪茄,一盒2 加欧元。我看见木马拿了6 盒,随手给了我3 盒。我脑子算了算,6 盒就是一万多人民币呀。木马叼着巴西雪 茄走着,在一个拐弯的地方停下,那有两把椅子。我们坐下,能看到下面的中国同 胞在热情地购物。木马对我显摆地说,知道那个汝窑盘子吗?昨天在巴黎拍卖,被 我用150 万欧元重新买回来了。被我父亲宠爱的那个女人太有耐性了,我一直等了 她十年,她才肯出手。我问木马,你是那么在乎这个汝窑盘子吗?木马说,在乎, 这本是我的,我就要在乎。说着,他扬起手腕,我看到那个翡翠手镯。他说,是我 的,我都不会给别人的。其实,这不是说我在乎钱,而是我在乎尊严。他指了指楼 下的同胞,说,看起来他们都一掷千金,好像在卖富。其实,我觉得很为他们自豪, 在金钱的背后是中国人的尊严。你老佛爷店不也是在尊严面前关门了吗?只要中国 人站在欧洲或者美国任何一家商场的柜台前,你不都得递上一张笑脸,问一句,您 买什么,我能为您服务。 走出老佛爷店,我在临街的一个咖啡店停下,和木马坐下喝着咖啡。看着来来 往往的人群,看着法国女人那永远都裸露在外面的秀腿,看着夕阳慢慢地坠下,把 古老的大街镶上一片金黄。木马问我,想什么呢?我对木马说,我想吃一碗我妻子 煮的面条,三鲜打卤面,还有我妻子剥的蒜。那蒜都是白白的,像是一团团的玉。 最好再炖一瓶烫热的衡水老白干,必须是那种67度的。边喝边嘬着手擀的面条,然 后妻子给我敲打着后背,再捏捏腿。吃完了把饭碗一推,顺势就倒在床上。拧开电 视机,看一场意大利的甲级足球比赛,最好是国际米兰对AC米兰,看这俩亲兄弟互 相掐架。看的时候,妻子再递上一壶新沏的龙井茶,香喷喷的。 木马沉思地看着我,说,你小子太奢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