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凯悦遭抢了,还是武装歹徒作的案。 在兰州,提起新凯悦,就像说起马子禄的清汤牛肉拉面那样,谁人不知,无人 不晓。尤其是新婚燕尔的女郎,总要掰住指根上的钻石戒指,娇嗔一句:新凯悦的 货!意思是绝顶正点,品牌无可挑剔。可一夜之间,如日中天的新凯悦遭武装歹徒 破门而人,抢了不说,还出了人命,所以它在群众的嘴上有了逗留的理由。 满城风声鹤唳,舆情沸然,城市形象大大损毁。一时间,空气骤紧。 案件发生在晚上九点,又是闹市区,按理说,不该有吃了豹胆狼心的亡命之徒 跳出来滋事,站在人民的对立面,自觉自愿成敌人的。但事情往往就像蒸馒头的笼 屉,一揭,便走了气。六月的天,酷暑罩在黄河两岸这一狭长的盆地上,街风逶迤, 霓虹遍洒,出门纳凉的人三五成群,竟无一人嗅出危险的气息。三个武装歹徒谎称 是派出所查夜的,敲开新凯悦的卷帘门,掏出怀里的枪逼了上去。 新凯悦珠宝在香港注册,已有半个世纪的历史,兰州这家是它的连锁店之—。 它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区内,临街,二进深的结构。靠着深厚的背景和实力,店面 装修得富丽堂皇,一尘不染。案发时,新凯悦刚打烊,亚洲龙武装押运公司已将当 天的钱款转移。留守的几个员工忙着打扫卫生,清点货物,准备将柜台内展示的珠 宝和钻石,照章办事地存放进保险柜里,一走了之。吹了一天的空调,员工们巴不 得跑出去填饱肚子,享用沁凉如水的夜晚。但武装歹徒们不给面子,有备而来,还 动了粗。 歹徒共三人,其中一个家伙戴了头套。 枪一逼上去,新凯悦的保安员便矮下身,像个玩具弹簧样,滚进了里间的厕所 里。歹徒们不像来害命的,站在咫尺外,举着黑糊糊的枪管,还扔出一只双肩包, 吆喝珠宝店的员工们,将柜台里的东西一样不落地倒进去。事实上,员工们事前都 受过反抢劫训练,遇上类似的突发事件,都知道与歹徒积极配合才是逃生的唯一手 段。但歹徒毕竟是歹徒,不是来吃素的,更不是来演戏作秀。他们一眼瞧出积极配 合的那几个员工玩了猫腻,将赝品柜台里的假玻璃、假钻戒、假金条塞满了双肩包, 脸上还砌着笑。这下,一个歹徒火了,一记胳膊肘上去,就将一名员工撂翻在地。 “妈的,咋的?”戴头套的歹徒冲上前,一枪托砸烂了其余的柜台玻璃。 恰逢新凯悦正举办一场钻石珠宝展,还在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宣传,广而告之说, 本次展示会将集中全球一流的最新款式,并有钻石之都——比利时安特卫普一流的 顶尖切割专家现场演示,云云。天一热,日子变长,正是本地娶亲嫁女的好季节, 也是珠宝销售的旺季。现在玻璃一碎,歹徒们便蜂拥上前,自己动了手,一点也不 客气。躺在地上的员工口吐白沫,挣扎中,她几次想揿响墙角报警器的按钮,但胳 膊却不给劲。 一切都像港片里演的那样,铝合金的卷帘门突然响了,新凯悦的员工肖依脚不 站点地回来,浑然不觉。一进门,肖依的脖子就被戴头套的家伙扼住了。 肖依被拖入墙角,成了人质。她吓得哆嗦不止,眼睛肿成了乒乓球那么大。 剩下的两个歹徒不紧不慢地作案,还挑肥拣瘦,将一些看不上眼的小玩意儿随 手乱丢。贴墙站着的员工们都乖乖举起手,盯住肖依,替她捏了把汗。也难怪,戴 头套的家伙将枪口顶在肖依后腰上,保险栓都打开了,随时能扣扳机。谁都知道, 值下午班的肖依提前走掉了,她近些天脸色极难看,又闹了肚子。肖依被卡在歹徒 怀里,身上还穿着新凯悦的鹅黄色制服——两件套的西装裙,右胸上还挂着新凯悦 的服务牌:NO.011号。肖依鬼使神差地撞在了枪口上,像个小鸡雏样挣扎不停,喘 不过气来。 肖依瞅着空子挣脱,一侧身,又被死死地扳住,扼紧了喉咙,卡在歹徒臂弯里。 肖依吐着舌头,嘴皮子动了动,窒息过去。 这样,歹徒一丢手,肖依像根木头似的,一头栽倒在地。 新凯悦抢劫案是最后升的级,一下子成了全国挂牌的大案要案,一层层压下来, 上头明令要求限期破案,还在报纸电视上公开悬红,征集相关线索。案件性质的陡 变,在于三名歹徒抢劫成功后,拉开铝合金的卷帘门准备逃窜时,其中一个家伙又 折转身子回来,在肖依的身上射出了两颗猎枪子弹。 叫人恶从心生的是,一颗枪弹不偏不倚,打爆了肖依的头。 三名歹徒趁着令人惊魂未定的枪声,消失在了夜晚的薄暗中,从人间蒸发了。 新凯悦的监视器留存下的抢劫全过程的画面,被完整提取出来,在本地的各个电视 频道上轮番播出。当然,血流成河的惨案现场被打上了马赛克,又做了某些技术处 理,以示为死者讳。各家报纸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刊登了人像摹拟专家根据新凯 悦员工的描述,精心绘制的两名犯罪嫌疑人的素描头像,以求知情者举报或提供破 案线索。 一时间,这个夏天凝重起来。 左小青出了商场就对乔顿说:“嗨,我又看上了一组家具,简约、黑色、钢木 结构,咱们再尝尝新鲜?”天热,日光晒得沥青黏在地上,一踩一个脚印。左小青 跳上道牙,街树的阴凉落下来,心里顿凉。乔顿像在电话里抽烟,深吸一口:“… …你能不能消停一下?现在的家具才买了半年多哦,你心慌的话,去火葬场烧亡灵 钱罢。”左小青嘁了一声,很不屑,觉得一下午的辛劳都白费了,嘟哝着:“现在 的这组样式太老旧了,土得掉渣,颜色也俗不可耐,先前买的时候就落下了心病, 你允许一次嘛。”乔顿哑上半天,揶揄说:“俗?我看最俗的是你自己,你折腾吧。” “乔顿,你怎么说话呢?”左小青来了气,停下,脚尖踢了踢树,牙齿痒痒地 说,“哼,敢情花你的钱跟割肉似的,你挣那几个破钱图什么?你把家当客栈对付 着,我天天空守着几个房间,跟寒窑似的,不弄称心一些,我能待得住吗子你倒说 得轻巧哎。”乔顿被呛住了,打了个喷嚏,拨云见日地说:“左小青,我告饶。我 说不过你,我在开会。”断线前的一刹那,左小青情绪败坏地说:“狗屎!你脸也 不红地对我撒谎,你现在没干啥好事。你当我是个傻瓜呀?叫你旁边的那个妖精接 电话,我想问问这条母狗是谁?”未及应答,线就断了。左小青再挂过去,乔顿自 然关了机。 “一堆臭狗屎!”左小青怒道。 街边的玻璃大厦反射下块块光斑,虚虚实实地掠过,将天空切成形状各异的线 条,横在头顶。几堆云朵像一团团脏兮兮的棉花,悬在上头,一动未动。天气预报 说,傍晚有阵雨,还伴有四级左右的风。此刻,老天爷也有了变脸的迹象。左小青 没理由不生气,她在百盛逛了整整一下午,精挑细拣的心血,现在被乔顿一句话就 否决了,口气还挺蛮横。左小青真想摔了手机,再踩上几脚,踩个稀巴烂。这么想 时,左小青伸手拦下一辆绿桑(桑塔纳),对出租司机说声:亲水小区。 车子很快下了立交桥,驶入黄河四十里风情线上。河水的气息很湿,水上传来 几声哑哑的汽笛声。正巧是周末,滨河路上挤满了沙丁鱼样的人群,鲜花怒绽,几 只风筝在高空里斜着。左小青拨了号码,问原媛说:“嗨,斗不斗?” 原媛说:“不斗!我不太舒服。” “咋了?来例假了?” “嘁!”原媛叹气说,“心情糟糕,没情绪去玩斗地主。” 左小青一凉,顺嘴说了一堆鸡毛蒜皮的琐事,都是女人之间的私话,闹得司机 频频侧目。挂电话时,她又问上一句:“斗不斗呀?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闲得慌, 约几个人来摆一桌?”原媛打个哈欠,聊赖地说:“不成,我真没情绪。”左小青 听懂了意思,赶忙阻止说:“算了算了,不计较你,我知道你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原嫒噗嗤一笑,并未作答。望着车窗外的天光,左小青不知该如何度过这一夜。 车子驶停了,左小青付了钱,来不及找零。进门时,伪军样的保安敬了礼,左 小青心里说:稍息!亲水小区是本地的一片高尚住宅群。所谓高尚,大抵就是要求 人住的业主们得鲜衣亮马,人模狗样,西装下不能穿白袜子,兜里要掖上不同颜色 的银行卡,天天晚上去看韩剧,至少光临过一次澳门的葡京和大马的云顶赌场,试 过手气,等等。左小青住D 座,下了电梯,打开门,一股冰锅冷灶的气息扑鼻袭来。 不用问,家里很久都没起灶了,上一顿家宴远得像在上一世纪。左小青拧开窗户, 想对流一阵,换换空气。左小青还没死心,盯住对面的粉楼,想瞧出一丝端倪来。 原嫒就在对过C 座的顶层,是一套两室一厅的结构。左小青盯得失望了,剥光自己, 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 这一来,左小青悔意丛生,觉得对乔顿过分了。 她挤出半管牙膏,在嘴巴里捅出一大堆泡沫,带了血丝,却仍未祛净牙缝里的 蒜腥气。漱了口,左小青又刷了一遍,捂住鼻子嗅,才觉得味道爽多了。难怪,一 只骨茬嶙峋的羊头被她报销了,没有不带后遗症的,嘴气就是证据。夏天吃羊头, 非得就着蒜瓣,像本地人说的那样:吃(羊)肉不吃蒜,味道减一半。左小青拿起 花洒,一遍遍冲凉。一想起出了百盛门,蹴在一家回民的杂碎小摊上饕餮羊头的情 景,心里就得意非常。杂碎是羊的边角料,一般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左小青不管不 顾,扎进堆,对着伙计吆喝一声,硬是坐在了一群粗糙的男人当间,还要了一只羊 头,骇得他们停下筷子看新鲜。左小青生得娇小,扮相更嫩,三下五除二消灭了羊 头。不光吞下了羊眼(据说,味道像猪肉皮冻样),还嚼碎了羊口条。这不算完, 她又喊来伙计,要了一把塑料榔头,熟门熟路地撬开了颅腔,掏出了里头的羊脑髓。 左小青捏着耳勺样的工具,一抿一嘴,吃出了醉意。平时,左小青是绝对不来这类 摊点的,她怕遇上熟脸,掉了身价。有一次,她被乔顿撞见了,乔顿捂着鼻子,对 她下了“女纳粹”的定语。她的生猛骇住了周围的男人们。左小青被旁人盯着,渐 渐有了作秀的兴奋劲,吃得一头香汗。临了,她扔下钱,扭着胯,跳进了街树的阴 凉里。 阴阳相补,羊肉是热性的,开始发挥了药性。左小青冲上几遍,浑身燥热难当。 她明白,今晚算是泡汤了。窗口的风很阴,带着雨的前兆,吹在皮肤上,孵出 一层鸡皮疙瘩来。按理说,雨夜里抱着乔顿大睡一场,尽些夫妻间的义务,该是一 次极美妙的享受。但乔顿出了远差,身在武汉,就算打一架飞的,一时半会儿也解 决不了身体燥热的问题。客厅里昏暗,天花板上降下的几席纱帘被风吹卷着,仿佛 几个身轻如燕的人在荡着秋千。薄暗中,左小青穿着睡裙,猫样地窝在沙发上,怕 冷似的。 打开电视,本地的各个频道都是有关新凯悦抢劫案的图像,一遍遍地悬赏征集 线索。举报电话上方,明明白白地写着:奖金10万。 枪响了,出事了。 一部破案剧是这么唱的。越不想去看,视线却越是焊死在屏幕上,烂熟的画面, 没什么新鲜的细节。左小青看过这部说陕西话的电视剧,为寻一支丢失的64式手枪, 拉杂得很。片头的那首歌词似乎也是为新凯悦案件作的:枪响了,出事了。左小青 还记得,片头上出现了黑脸包公,吹胡子瞪眼的,王朝马汉两个喽啰扛着狗头铡, 鞍前马后地跟在包拯屁股后头,类似于一支除暴安良的小分队。这么想时,屏幕上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轰炸——图像带些斑点,黑白的,不很清晰,加上藏在天花板下 的监控镜头位置不对,整个画面略显扭曲。屏幕右上方是一串阿拉伯数字,高速旋 跳,表明了案发时间。一行歹徒冲进了新凯悦珠宝店,枪逼了上去……急转直下的 情节是NO.011号店员莫名进来,引身就祸。她的尸体上被打了马赛克,像被一块橡 皮擦给涂改了。死亡掩上了它最惨烈与血腥的一面,不肯示人。 一看到这儿,左小青便想呕吐,嗓子眼儿也抽紧,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胃囊。 她忆及下午时报销掉的那只白晃晃的羊头,骨茬嶙峋,脑髓油腻,不由得跟画面勾 连在一起。左小青起身,跑了几趟卫生间,抱住马桶,抠了几次嗓子,竟也呕不出 内容来。 旁白介绍说,011 号店员叫肖依。肖依的情形与自己没啥两样,左小青边看边 想,感同身受一般。画面上,肖依被那个戴头套的家伙卡在臂弯里,脖子细得能被 拎起来,喀嚓一声,折断也在所难免。左小青当然能读出来,肖依是一个体态丰韵 有致的女人(像新凯悦这类珠宝店,恐怕对员工的长相极为挑剔吧),高鼻深目, 似乎有一种异族血统(当然,在兰州这样的边地城市,混血儿乃是一种普遍的风景)。 但肖依被挟持了,她的美丽和妖娆,被身后的一管枪破坏殆尽,花容流失一空。左 小青猜测,肖依要是走在街上,绝对是人群中一只高傲的天鹅,但现在,天鹅被扼 住了喉管。 左小青从冰箱里取出一杯果汁,冰镇的,内火被熄灭一阵,又带着复燃的迹象。 画面忽地一切换,开始播报整点新闻。会议,会议,会议,紧接着是本地一些 正襟危坐的官员在训示,操着拗口的方言或京兰腔。左小青不想换频道,反正脑子 里空白一片,隐隐地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天花板下的纱帘荡着秋千,抄起的一瞬, 又猛地一抽,仿佛一个人缩住了骨骼,藏在窗台上。不用问,雨开始下了,斜进来, 湿漉漉地砸在玻璃上。左小青裹紧睡裙,颠三倒四地含糊不清。果然,一条期待中 的消息出现了。 早上,新凯悦珠宝店遇害员工肖依的追悼会在华林山火葬场举行。左小青支起 下巴,愣怔地盯视着。画面是彩色的,肖依的一帧彩照被嵌在会场中央,风姿绰约, 抿嘴含笑,端端是一个美人坯子。她的遗体安卧在鲜花丛上,脸上覆着一块巾帕。 仪式是老一套,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来送别的陌生群众居多,带了惋惜的表情,其 间还有不少穿老虎皮的警察。左小青唏嘘着,注意到家属行列第一排的一个小女孩 儿,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头顶缠着白孝布,胸口上别着花,眼泪汹涌不止,身子也 趔趔趄趄的。 大概,她是肖依的女儿吧。左小青想。 小女孩哭倒了,歪下去的一刹那,身旁的男人揽住她,一抬手,将她抱进怀里。 男人很挺拔,虎背熊腰,欠缺的是脑门上掉光了头发,荒山秃岭的样子,显得很涩。 他抱着女孩儿,与一帮人一一含腰握手。左小青猜出个七八分来,秃顶的男人该是 肖依的丈夫。而今,父女俩遭此致命的变故,像一辆生活的卡车,坏在了半途中。 在仪式上讲话的,还有专程从香港赶来的新凯悦的董事长,一嘴鸟语,听得人 半懂不懂的。左小青听明白了,新凯悦独立出资20万元人民币,追加悬红的金额。 一共30万!简单的加法。 左小青被肆虐的风声惊住了,雨斜进来,湿成一条线,在地板上悠悠地泛光。 薄暗中,左小青抽身,赶紧关严了全部窗户。探出身时,她听见隔壁林兰家的喧闹 声。整个城市在朦胧的雨雾里模糊不堪。雨声退去了,客厅里斑斓闪光,喇叭里环 绕出一阵接一阵的哀乐。一听见这类情绪化的音符,左小青鸡皮疙瘩骤起,骇住了。 她站在楼道里,用脚尖踢了踢林兰的门。 “干吗呢?这么肉!”林兰启开门,左小青不客气地闯进去,想瞧个热闹。林 兰的表情有点怪,盯着左小青看半天,才绽笑说:“还能干吗?一帮子活寡妇们打 双抠哪。长夜漫漫的,就这么打发吧。”左小青闻听,心里一凉,觉得冷落了自己。 她的脸色有点不悦,瞧见了亲水小区里的几张熟脸,有一个能叫上名字,是冶平平 ;其余二人扭过脸,冲着她微笑。左小青找把椅子坐定,林兰递过来半牙西瓜,左 小青拒绝了。左小青说:“斗不斗?”四个人相互对视一圈,都摇了摇头。左小青 自言自语说:“斗地主更有玩头,双抠有啥意思嘛。再说了,我不大会玩双抠。谁 跟我打对家,谁准保倒霉哦。”说完,左小青就后悔了。明摆着,她们四位正好凑 齐,一个也不缺。 左小青荒凉地坐着,显得很冷清,心思也掺和不进去。 门对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左小青知道林兰会玩斗地主,而且瘾头比自己还 凶,一天不斗上几个回合,就像没吸上一口海洛因似的,周身泛痛。但现在,林兰 又支起别的场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喜新厌旧嘛。左小青心里说个不停,嗔怪不止。 她坐在林兰身旁,插不上话,眼瞅着林兰和冶平平出老千,指头麻利地在桌下换牌。 左小青顿感索然,想找个借口溜掉,横在自家的大床上,抱上一床棉被,昏睡至天 光大亮。 反正是雨夜,孤枕难熬,一睡就忘光了。 屁股刚起,林兰甩着牌,一副“拖拉机”,顺嘴问左小青刚才在干什么?左小 青阴着脸,实话实说,在看新凯悦的抢劫案。话刚说完,牌桌上的四个人都丢下纸 牌,齐刷刷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左小青摸不着南北,盯住林兰空荡荡的嘴巴,想 找出答案来。林兰蓦地止住,或许觉得笑得过分了,大大咧咧地问:“嗨,你看报 纸上的通缉令了吗?” 左小青愣愣。 “小青,你去看看吧,”快人快语的冶平平丝毫不见外,伸着懒腰,讥笑说, “报纸上那两个抢劫嫌犯的画像,有一个特像你家乔顿哦,剥了皮都像。不骗你!” 左小青说:“哦,这样子哦。”她似乎找见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