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左小青挨个儿挂完电话,在家里支起场子。 不斗地主也行,不锄大地也算了,她笃信自己玩上几把,就能将双抠玩精,不 会掉队。早上起得迟,她撒了懒,便想给自己放一天假。为此,左小青还下楼拎上 来几袋时令水果和一箱伊利优酸乳,又从冰箱里掏出一堆萨其马、巧克力派和果冻, 静等牌手们上门做客。林兰住对过,一双木拖鞋踢踢踏踏地进来,仰身躺倒在沙发 上,四肢朝天,大呼困死啦、困死啦的。一问,原来她们鏖战到了半夜,凌晨才分 的手。 左小青觉得又被冷落了。仔细一想,怎么半夜没听见对过的门响? 果然,冶平平带着一个脸熟的女人进门,眼眶上都画着黑圈,仿佛三只走错了 门的大熊猫。左小青赶忙撕开优酸乳,一人递给一罐,又洗了水果,宰开西瓜。冶 平平非要和林兰玩对家,左小青拗不过,就和那个脸熟的坐成对门。她的名字很拗 口,左小青也不经意记,甩过牌,干脆忘掉了,只能喂喂喂地称呼。洗牌时,手碰 在一块,又闪电般地缩回。左小青望去时,对方的眼睛里储满了水一般的慈光,和 善得紧。 左小青本是生手,初学乍炼,想凭对家提携一把。没料想,对家更是懵懂得要 死,连连掷出臭牌,被捉个正着,搞得林兰和冶平平一方扶摇直上,一口气打到了 九。俗话讲,没娘的娃娃天照应。左小青迷信起来,进了趟厕所,打上几遍肥皂, 搓完晦气,又将牌连洗三遍,手气终于换了回来,满把的主分,指哪儿打哪儿,对 家也随大流,翻了身不说,还连剃了对方五次光头,比分反超。左小青一得胜,心 里便骄傲起来。 但骄傲劲很快就荡然了。她发现,林兰和冶平平在桌下出老千,频频换牌。 这就叫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左小青越打,眉头皱得越紧,能夹进一分的硬币 去。对家憨笑,有一股逆来顺受的媳妇劲儿,傻呵呵地支应着。林兰和冶平平翻了 身,想乘胜追击下去。左小青一推牌,连喊:“歇一会儿,歇—会儿吧。” 休战阶段,三个熊猫女人鼓起腮帮子,吃得兴趣盎然。左小青瞧见对家傻笑完, 抬身跑去厕所,制造出一阵激烈的溺尿声。接着,又是一阵寒寒宰宰的鬼崇声,鼠 啮的感觉。左小青脑中出现了一幅很恶劣的画面。她随后进了厕所,弹眼落睛,垃 圾篓里塞着使用过的卫生巾,马桶里经血斑斑,拿这里当街上的公厕啊?左小青气 不顺了,盛了满满一桶水,站在门旁,恶狠狠地泼去。水声四溅,好歹冲净了马桶, 眼不见为净。 心绪一坏,手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或许,这也是连锁反应吧。 左小青潦草发牌,连桌上的牌面都懒得瞧一眼,肚子里一个劲地懊悔连连,悔 不该支场子,招呼这帮子姑奶奶来大闹天宫。请神容易送神难,她硬着头皮坚持着, 抽空给水晶工艺店挂了电话,问了问情况;又给几个供货商说了阵话。左小青的异 常没引起旁人的警觉,她们偷牌的偷牌,打暗号的打暗号,全然没将左小青搁进眼 里。冶平平和林兰成功登顶了,又接着打二。左小青忽然喷出个哈欠,收拾住纸牌, 盯视着冶平平问:“嗨,你消息灵通,那个新凯悦珠宝店的案子破了没?报纸天天 登,电视夜夜播,都是铜墙铁壁了,咋还没抓住那几个坏蛋呀?” 冶平平指着鼻尖,讶异说:“小青,你问我?” “嘁!不问你问谁?谁不知道你家老公是个副地级干部呀,消息肯定灵。”左 小青话至嘴边,忍了忍,但还是控制不住舌头,一股脑地说下去,“嘿,我都能猜 出是谁作的案。不骗你们,我研究了几晚上电视,我发现有一个歹徒是跛子,有一 个绝对是左撇子哦。” 三个熊猫女人格格格地笑,林兰甚至挤出了泪花花,噙在眼角上。 “真的,”左小青沉陷在陶醉里,没顾上旁人的情绪,继续说,“我发誓,我 连水晶制品里的一点点瑕疵都能发现,两个大活人,那就更不在话下。” 林兰问:“知道奖金多少万吗?” “30万。” 林兰讥笑说:“妈的,那干吗还不去揭榜呀?嫌人民币烫手?” 左小青吞吞唾沫,辨识出林兰话里有话,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嘟哝着,翻了 翻眼白说:“也就是这么一猜罢了,你还真当我是福尔摩斯,能掐算阴阳,能断风 水啊?就算我去举报,还不知道公安局的门朝哪个方向开呢。” “30万,顶你水晶店全年的赢利吧?换了我,我就去揭榜。”林兰伶牙俐齿, 故意逗引着,一步步挖坑说,“政府绝对兑现。海南的一个人举报了马加爵,照样 拿上了奖金,还披红挂绿地上了电视节目,成了明星哪。” 左小青摇摇头,喝口果汁,很认真地说:“抢劫杀人是死罪,该千刀万剐的。 这种赏钱,你也敢拿敢花?那跟吃人血馒头没啥两样子,会一辈子做噩梦的。” “哼,哪一张钞票没充满血腥!”林兰很哲学地说。 “嘿,小青,”冶平平抢过话茬,吐吐舌头,露出一嘴龅牙和紫红色的牙花子, 一脸怪相地说,“及时举报,提供线索,检举揭发犯罪嫌疑人,乃是每个公民应尽 的义务。再说了,你左小青也该大义灭亲,千万不能受株连啊。” 左小青腾地跳起,指着冶平平鼻子说:“你啥意思?” 事情忽然起了变故,冶平平的玩笑开大了,可她还浑然不知,依旧一本正经地 作势说:“谁不清楚,通缉令上的一个人跟你家乔顿长得一模一样嘛,简直是一个 模子里倒出来的货色。哎,你家乔顿好几天不见喽,去哪儿避风头了?” “去你妈的!” 左小青跳起脚,抄起茶几上的烟缸,直直砸过去。冶平平一躲,烟缸擦过肩头, 摔碎在地上。林兰扭住左小青胳膊,往隔壁屋子拽,可左小青仍不依不饶。她掉转 枪口,冲着刚才的对家吼叫:“妈的,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笑得生动呀,一脸的 蠢相;跟个面瓜似的。你滚出去,从我家里滚蛋。”对家的表情僵在脸上,尴尬无 比,挪着步子,疯了样地跑出门。林兰拽不住,左小青使出了吃奶的劲,母兽似的 挑衅着。冶平平悻悻地站着,绞着十指,沉郁地说:“你玩不起吧,连个玩笑话都 听不懂呀?” “玩笑话?”左小青嘁的一声,“你给我家乔顿泼大粪,给他身上栽赃,这也 是开玩笑?抢珠宝店和抢银行是一样的性质,要掉脑袋的。你红嘴白牙地栽赃,我 哪儿招你惹你了?”冶平平不想火上浇油,气馁地坐下,抱住头。林兰捂住左小青 的嘴巴,但控制不了她的身体。左小青扑上前,继续说:“别当我眼里没水,你冶 平平绝不是省油的灯。你男人下地县挂职,你在搞婚外情,养了野汉子。上个月, 你冶平平还去区人民医院打了胎,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去的,对不对?”冶平平脸上 横着一个问号,羞得面红耳赤。突然,冶平平欺身而来,抬手给林兰一记响亮的耳 光,怪罪道:“妈的,你是不是多嘴多舌,给左小青这个泼妇告了密?我拿你当朋 友,你却出卖我。”林兰很无辜,也被耳光打蒙了,眼神憋屈地望着她。左小青怔 了怔,咬着牙说:“你刚才骂我什么?你说我是泼妇?”话未停,左小青又顺手举 起花瓶,远远地掷过去。冶平平灵巧地一闪,花瓶砸在家具的玻璃镜上,哗啦一声, 巨大的玻璃镜淌下来,碎成了一堆泥。林兰醒过来,扯住左小青的手,质问冶平平 说:“谁给左小青告的密?你叫左小青说说,我给她说了你的烂事吗?你那点破事, 早就在小区里传遍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犯得着捣你的是非?” 冶平平火了,揪着头发说:“妈的,我的隐私只告诉过你林兰,难道是别人呀?” “左小青,你给我作证,我嚼过这样的烂舌头吗?”林兰刚拽住左小青手,就 被左小青扒拉开,躲开几步。林兰孤立无援,求救样地瞥着左小青。左小青盯着一 地的碎玻璃碴儿,出了一会儿神。屋子里狼藉不堪,看不见的狼烟四起。忽然,左 小青格格格地笑起,笑得另两个人摸不着头绪。笑停了,左小青有气无力地说: “滚吧,赶快滚。” 冶平平和林兰戳着,腿上灌了铅,各自都是一肚子的委屈,想找回清白的念头 被掐死了。左小青又咆哮一遍,见她们没动静,鬼魂附身地拣起一块碎玻璃,在家 具表面胡乱划起来。刺耳的刮擦声,钻进耳廓里,像要把耳膜抠出来似的。左小青 越划越激动,眨眼间,家具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停住手,左小青忽地将碎玻璃横在 腕子上,想割血管。 “滚不滚?你们不滚的话,我就切了。” 冶平平和林兰仇恨地对视一眼,像两个陌生人样,一前一后跑出门。听见对过 林兰的门哐啷碰上,左小青将碎玻璃丢在地上,扬眉吐气地说:“妈的,一帮胆小 鬼,脓包!” 女人打群架,男人扯是非,基本上是现在的社会风尚。左小青并不觉得过分。 踩着一地的狼藉,她终于找见了一条快乐的理由。这使她喜从心生,一下子晴朗起 来——我把人都惹光了,但也出了一口恶气,她想。中午时,左小青关上窗帘,坐 在薄暗里,吃光了茶几上的食物,打着嗝,钻进了被窝里。隔壁没什么动静,想必 林兰在慢慢泄火。倒是地上的一层碎玻璃,隐约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仿佛一 群小白鼠,明目张胆地来寻衅滋事。左小青颠来倒去地烙饼,身子很沉,但睡意全 无,双眼在被子里瞪圆了,听着地上的琐碎声,拨了号码,对乔顿说:“我现在是 光杆司令了,就认得你一人啦。” 乔顿像在船上,汽笛阵阵:“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去医院瞧瞧吧。我现 在去重庆,临时有个项目。”左小青翻个身,将一侧的枕头压在身下,嘟哝说: “浑身不舒服,尤其是子宫,抽得痛,想叫你来揉。” “嘁,你性骚扰啊!”乔顿低下声,很色地嗔上一句,嗓门陡升,“喂,给你 讲个最新的段子。猜猜看,一年到头,男人和女人最怕的日子是哪一天?”一般来 说,左小青不动这个脑筋,因为乔顿会很告诉谜底的。左小青掀开被子,懒散地摊 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说不上原因,晚上的毛病忽然提前发作起来,浑身奇痒,皮 肤下滚沸着,仿佛一把图钉藏在里头。左小青捏住胸,掐了掐乳头,想用痛点来转 移一下注意力。她脖根夹着听筒,听见了缭绕的汽笛声。果然,乔顿卖完关子说: “告诉你,男人最怕1 月30日,女人最怕12月1 日。” 左小青愣了愣,猛地喷出笑来。乔顿意犹未尽地说:“听话,耐下性子等我回 来。要是想入非非的话,就去读几本革命书,辞典和经济书也成,读读全国劳模姚 明和航天英雄杨利伟的传记,余秋雨和周国平也管点儿用,净化一下灵魂。” “我把人都惹光了,没朋友了。”左小青心情一沉。 “怎么会?”乔顿嘿嘿着,像如来佛攥着手心里的玩物,心知肚明地说,“你 们这帮闲女人呀,隔三差五就闹腾一下,过后还不是好得跟同性恋似的?脸上都长 了狗毛,说翻就翻,一夜之间也能和好如初,穿一条裤子。要是错在你,别急,等 我回来去办一桌开盛M 的捞饭,给她们赔罪就是了。” “爱不爱我?”左小青蓦地问。 乔顿说:“又咋的,搭错线了?” “你说,到底爱不爱我?” 乔顿将球踢回来,叫左小青自己填答案。 左小青沉下声:“乔顿,要是我像新凯悦珠宝店的那个肖依一样,被歹徒劫持 的话,你会不会来救我?昨晚上我做噩梦了,半夜里被吓醒来,一宿都不踏实。我 梦见我被劫持了,歹徒卡住我的脖子,逼我站在墙角上,还有一把枪顶在我腰眼上。 我怕极了,心里一直在喊你。可你站在街上,理也没理我,像看热闹的路人似的。” “嘁,你咋会成人质呢?” “谁说不会?昨晚在梦里就当了一次人质,保不准真有歹徒冲进水晶店里,把 枪顶在我的脑壳上哪。”左小青讪讪道,意识里一片水汪汪的。 “绝对不会,谁会抢水晶呢?不值钱嘛。” “你说什么?水晶不值钱?”左小青问。 “当然,”乔顿蛮有把握地说,“要是我,我也会瞄准银行和珠宝店,谁去抢 一堆水晶玻璃呀?除非……” 左小青追问说:“假设呢?假设我真被歹徒绑了,成了人质呢?” “你脑子进水了。”乔顿不耐烦地说。 她的提问无果而终。但和平时起了冲突,乔顿愤怒地挂线不同,线是丝丝缕缕 断了的,留下了问题的尾音。左小青再打过去,电脑提示说,不在服务区。左小青 带点憾意,从乔顿嘴里没掏出答案,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在她的意识中,一艘渡 轮已进入了三峡地带,两岸猿声啼不住,峰峦耸峙,一水碧翠,乔顿自然是没了信 号。她在心里谅解了乔顿的粗鲁,准备下一次再拷问他。 傍晚时,左小青推开窗子,目光搭在对面的C 座上,想探视一下原媛在做什么。 云压得很低,有一种山雨欲至的前兆,空气里浸满了水分。原媛的窗户紧闭着,一 袭蓝色的帘子遮住了里头的内容,灯火杳然。原媛是异乡人,租住在此。她是市内 最显赫的健美俱乐部的女子教练,和那位早逝的马华一般,常常出现在电视上,蹦 蹦跳跳的,将娇媚的身材和一些似是而非的瘦身手段传授给大家,火暴一时,收入 自然不菲。左小青没瞧出究竟来,含了沮丧,拎起挎包,走出了亲水小区的电动大 门。 这样,左小青碰见了临夏来的苏四十三。 在本地,临夏(古称河州,中国穆斯林的聚居地之一)来的民工们几乎垄断了 旧家具旧电器市场。他们戴着白号帽,骑辆自行车,穿街走巷地吆喝。城里的居民 们淘汰下的家具和电器,都被他们以极贱的价格收走,然后粉饰一新,再加价卖进 山里,赚些过水钱。但苏四十三的脑筋活泛,他清楚穿街走巷一般收不来贵重的东 西,心里一贼,他就天天盘踞在亲水高档小区外,眼观六路,守株待兔。 左小青一共向苏四十三卖过三回家具。都是新款新式的,但她瞧不上眼。在苏 四十三眼里,左小青是财神奶奶,说不定也是个败家子,好端端的东西,说扔就扔 了,价钱还能压低,跟路上拾到的一样容易。苏四十三袖手蹴着,见了左小青,砌 满笑说:“啊是,忙呢?” 左小青站定,眼神盯着苏四十三,犹豫不决。末了,她咬咬牙说:“老苏,就 你一人呀?再有没有帮衬的伙计?” 苏四十三一抬屁股,抄起一捆盘绳,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做了肯定的回答。 进了门,左小青指着客厅里面目全非的家具,对苏四十三和两个伙计说:“都 捆起来,全都拉走,我一见它们就心烦。”苏四十三应上一声,眼放贼光,把笑压 在舌根下,动起手来。与以往一样,左小青没先谈价钱再出货,逼着对方让步。她 懒洋洋地坐下,有心无心地瞧着一帮人忙活。左小青明白,反正卖不出几个小钱, 还不如趁早打发掉,省得碍眼。在内心,她还感激了一阵收废品的民工们。要不是 有这么个市场存在,一堆废物还得自己消化,劈成柴火,也架不起一堆火。再说了, 小区的物业管理很严,谁家淘汰的废物,谁就要就地解决掉,这得花不少钱。苏四 十三和手下腾空了家具,乱七八糟地堆在沙发上,将柜子和衣橱等等挪至客厅,一 扔盘绳,横七竖八地捆了个结实。 柜子们像被押解的一群罪犯样,捆着绳索,无辜地站在客厅里。 左小青打开几罐饮料,递给他们。她脑子里盘算着新的布局,想象中,北欧的 那一套家具已横陈眼前,像魔术师的手腕一抖,家变成了新的格局。这么一来,她 心绪快乐起来,对苏四十三说:“老苏,你什么时候拉走?越快越好哦。”苏四十 三回话说:“尕娘娘,捆完了,我腾出手去租个车子来,一趟子拉走。”尕娘娘是 尊称——长了一辈,供在桌子上的客气话。左小青很受用,抿嘴说:“《花儿与少 年》是你们那里的民歌吧?你会不会哼唱几句?”苏四十三脸一红,乖巧地说: “啊是,尕娘娘情绪好的话,我就给尕娘娘漫上一曲,也不嫌尕娘娘笑话嘛。”左 小青点头,递耳聆听。苏四十三是跑过江湖的能手,没啥拘束,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攥成个喇叭筒,搭在唇边。 长江黄河是长辫子, 青海湖是耀人的镜子; 我俩说下的一辈子, 三两天,你就变了个样子。 苏四十三脸红脖子粗地吼着,挣得鞋都踢下来,气味不佳。左小青赏给了几记 掌声,叫他接着再唱。苏四十三跑了趟厨房,灌了一肚子生水,挺了挺胸,甩着头 发再漫一曲。临夏方言难懂,但左小青悉数明白了歌词,还跟着瞎哼哼几句。 鸽子飞了(者)鹰没有飞, 鹰飞了铃铛儿响咧; 身子毁了,心没有毁, 心毁了咋这么地想咧…… 左小青鼓完掌,指着一客厅的家具说:“算了老苏,不跟你砍价了,你都拉走 吧,就算你唱歌付了账。”苏四十三怔了怔,含着腰说:“啊是,尕娘娘要是真心 喜欢漫个花儿,改天我给你捎几盘磁带来?”左小青甩甩手:“别讨好我,我还得 谢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