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天上午,荔枝感到有些头晕,这和她近几天的睡眠不好有关系,她和秘书长 请了假,想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秘书处的车把她拉到了市中心医院,她下了车 就让司机把车开回了市政府,她在医院门前犹豫了一会儿,她忽然感到她的心病到 医院是不能治愈的,于是,就坐了出租车回到家里。她上楼脚步很轻,她打门锁的 时候怎么打也打不开,她以为用错了钥匙就又换了一个钥匙,也没有打开。她忽然 意识到,出事了。何泥在屋里可能把门反锁上,他为什么把门反锁上,屋子里肯定 有女人。这时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事情。她不想敲门,就索性下了楼,在他们 居住的小区的花池子旁边坐了下来,她坐的这个地方正好面对她家三楼的窗户。她 拿着手机给何泥打电话,何泥还真接了电话,何泥说,我已经把门打开了,你为什 么还不进来? 荔枝说,我不想见到让我们两个人都感到尴尬的场面。 何泥说,没有什么尴尬的。 荔枝说,你把门反锁上就已经证明了屋子里正在发生不该让我看到的事情,这 不是尴尬是什么? 何泥说,你真愚蠢,你没有把门打开就说是我反锁了门,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把 门反锁上,屋子里除了我,没有另外的人。刚才你下楼到坐在那个花池子边上,不 到三分钟的时间,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你的眼睛始终也没有离开咱们家的楼口, 你看见有年轻的女人从楼口里走出去吗?你可能会猜测,咱们家在三楼,此时那个 女人可能在四楼或者五楼、六楼的楼梯上,等你进到咱家屋里的时候那个女人才会 走,现在你可以从一楼开始逐层地去检查…… 荔枝没有再继续和何泥说下去,就将手机关了。荔枝走向了楼梯口,就在她进 楼口的时候,从楼口里果然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来,荔枝几乎认识这个楼里的每家 每户的女楼主或年轻女人,出来的这个年轻女子不是这个楼里的人。荔枝盯着这个 女人,这个女人瞪了荔枝一眼,走了很远好像还骂了一句,是不是有病! 荔枝进屋了,她没有嗅到屋子里气味的异常,也没有发现床的凌乱。何泥提示 她,最好再找一找,是不是能找到一根长头发。 荔枝说,那个女人是短发。二十七八岁,长得还算可以,就是鼻子有些塌。衣 着很不讲究。会不会是一位你带的哲学研究生? 何泥说,正像你跟我说的,现在找情人的精明或者叫秘诀就是不要在自己身边 找情人。 荔枝说,我知道你很不平衡,我也理解你,你我都处在非常时期,你说过,在 这个非常时期里,我们的行为有的时候会失去理性,这应该算是我们必经的遭遇。 老何,你也别误会。我回来可不是来抓双,而是想回来休息,这几天我睡眠不好, 你也知道。 何泥说,我不想对刚才的你认为的所谓尴尬作出任何解释,因为我的任何解释 对你说来都是苍白无力的。今天我也没有课,今天也在家休息,我想和你一块儿休 息。如果我刚才做出了不理性的行为,那么一会儿我和你上床的时候就会验证出刚 才发没发生那种事情。 荔枝脱下了外衣,疲惫地躺到了床上,将一个毛巾被盖在头上,说道,我不想 作这种无聊的验证。 何泥说,你不想验证,我还想验证呢。何泥也上了床,他在翻动荔枝的时候, 荔枝竟然跟他急了,你怎么这么无耻! 何泥沮丧地下了床。 何泥坐到了沙发上,说道,荔枝,今天我才发现,你是世界上最没智慧的女人! 荔枝也许真的疲惫了,她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 经是下午四点多,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潭秘书长给她打的电话,潭秘书长说,今 晚六点十分,国内一位姓白的著名作家到我市,是应李市长的邀请前来的,明天上 午要为我们作一场专题报告,题目是《我们的城市和我们的文化》,顺便说一下, 这位白作家和李市长是大学同学。一会儿你要代表市政府到火车站接站,晚上要在 F 城宾馆招待白作家,根据李市长的指示,你要全程奉陪。另外,李市长又给了你 一个特殊的待遇,允许你携你的先生一块儿陪同。没等荔枝说话,潭秘书长就把手 机挂了。荔枝到市政府之后,根据工作的需要,又给她配备了更先进的手机,荔枝 在接听电话的时候,其声音使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何泥也听到了手机里 的声音。荔枝说,李市长特准让我带你一块儿去陪同外地来的一位贵宾,你去不去? 荔枝以为何泥不会去,因为何泥不喜欢和大家一块儿聚餐,还因为他从来不喝 酒。重要的是,何泥厌恶官场,官越大,他越不喜欢。谁知,何泥却说,既然李市 长都看得起我,我也不能不给你们市政府个面子。我得去。 荔枝说,我们一块儿去美发厅做一做头发。 何泥说,没有必要,我们要用本色的礼仪去参加官宴,更有意思。其实我是不 应该参加的。人家李市长出于礼貌,只是说一说而已,他却想不到我当真了。当然, 我也不愿意跟你们这些人扎堆儿,刚才你们在电话里提到了那位白作家,我是冲他 去的。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读文学作品,但我很喜欢读白作家的作品。前几年我在 国外读博士的时候,就读到了他的小说《女人在树上匍匐前进》,这部小说充满了 人类性别的危机,尤其这部小说在幽默的叙述中有一段充满哲学意味的嘲讽:世界 上有一棵长满了眼睛的树/男人在树下愉快地呐喊/女人在树上匍匐前进。我不知 道愉快地呐喊和匍匐前进存在着什么样的生活逻辑,如果我能见到白作家,我会向 他请教,这是难得的机会。 荔枝说,我也知道这个白作家,我不喜欢他的作品。他的作品有自恋倾向,他 多次在作品当中描述自己是一位一米八九的汉子,后来我在一份资料中看到,他身 高才一米六三。他还在作品当中描述自己长得酷而在杂志上看到他的照片,他长得 很蠢。 何泥说,哎呀,那我更得见见这位有自恋症的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