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陶正发赶到的时候,狗正在远远地站着大叫,不逃走,也不敢靠近。老熊俯下 身去,把毛乎乎的、口水涟涟的嘴筒伸向项金秀裸露的肌肤。 狗见主人来,勇气倍增,又向老熊扑过去。这次老熊有准备了,举起巴掌,狠 狠地拍了狗一下,正打在狗的腰杆上,狗立刻就应了那句俗话——铜头铁尾巴,腰 杆豆腐渣——疼得在地下打滚。 老熊的眼睛不好使,它在中国北方有一个绰号叫熊瞎子,它这会儿没有看见人。 人躲在一棵树背后,瞄准老熊,“砰”的一枪,从白马镇的犁铧匠家买来的铁砂, 镶在了老熊毛茸茸的脸上。 一只眼睛受了伤的老熊嗷嗷叫着,向它判定的敌人的方向扑过去。 老陶重新装好火药。他本来有充分的时间,再打老熊几枪的,但是他在这时想 起了“老熊寨人,不可猎熊”的祖训,就没有再开枪向老熊射击。他喘着粗气,向 号叫着的老熊跑过去,突然举起枪托,朝老熊的头顶砸去,訇的一声,老熊像一棵 树一样,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猎人知道老熊并没有死,像受了伤的狗一样,它 沾着地气,过一阵就会站起来,逃向老林深处,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陶正发想趁着老熊倒地的瞬间。背起那若说是受伤不如说是被老熊吓瘫了的女 人,逃离危险。可是他刚跑到项金秀身边,那老熊却蠕动着要翻起身来抓他们。陶 正发不假思索,猛扑上去,狠狠地掐住老熊的脖子。老熊拼命地喘着粗气,脚无力 地伸缩着。最后它把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五根胖胖的手指往陶正发的胸部伸去, 像要轻轻地抚摸它的敌人似的。陶正发向后躲避着,但手不敢放开。老熊摸着了他, 突然手往下看似无力地一滑,随着刷的一声,陶正发的衣服撕开了,从胸口到肚子 上出现了五条血的小溪。陶正发一阵剧痛,丢下老熊,背起女人,拼命就跑。 老熊站起来蹒蹒跚跚地追他们,但它的视力太低,加上受了伤,再也找不到它 的猎物了。 陶正发把项金秀背到家里,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把一个瓦罐装上水,放到火塘上去,又从堆在屋角的一些乱草根里,拣出几 样,放在罐里,煨出汤药,把女人的头扶起来,一点一点地喂她。这时项金秀虽然 有微弱的气息,但眼睛还睁不开,也不能开口讲话。等药性起作用她醒过来的时候, 太阳已经落山了。 “醒啦?”陶正发站在床边上说,“你是哪个寨子的?” “核桃树。”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哪家?” “项朝明家。” 项金秀说完,又闭上了眼睛,一半是因为她实在是没有气力,另一半也怕陶正 发追根问底,因为她实在不好意思把到森林里来遇夫婿的事,亲口对他说出来,虽 然她在心里已经承认,他就是她的男人了。 陶正发是民医,他知道项金秀主要是惊吓之症,现在吃了药,不碍事了。他关 上门出去,找到他的好朋友支麻,请他到核桃树去报信,让项家来领人;又忙着回 来煮包谷粥给项金秀吃,这时她已经起来坐在床上,可以自己吃饭了。 天黑睡觉,鸡鸣起床,这是山民的生活规律。但是那天,天黑以后支麻回来, 并没有把项家的人领来,项金秀又不能走路,所以陶正发只能坐在火塘边等项家的 人。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等到鸡叫头遍也就是大约夜间一两点的时候,就拥着一 领蓑衣睡着了。睡到狼把他叫醒的时候,他发现身边有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不是 狗,是一个女人。在火塘的映照下,项金秀的胴体像刚刚洗净的藕,显得异常白嫩 光滑。她见他醒过来,更偎紧了他,说道:“狼叫,我害怕!”两个人紧紧地搂在 了一起。 陶正发刚刚止了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了,一条条血印,复印在了项金秀雪白的 胸部、腹部、臀部……像一些红色的飘带,在她的全身快乐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