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很快,苏子山找到了房子,他以校长的名义向新队长要了两间堆杂物的仓库, 房子虽然破点儿,但有小院落,收拾一下不比岳美芬的家差。岳美芬跟苏子山去看 过一次房子,那里也很清净,她很满意。岳美芬盼着尽快搬到那里去住,结束他们 偷偷摸摸的日子,和苏子山做个堂堂正正的夫妻。 房子有了眉目,岳美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苏子山到场部扯上结婚证,堵上 别人的嘴。岳美芬这次很看重这桩合法婚姻,打扮得像个新媳妇,花红柳绿地跟着 苏子山去了场部。一路上,岳美芬的艳丽惹得地里干活的女人们停下手头的活儿, 看着她,心里骂她这个骚货,男人死了不满三个月,她的骚劲又上来了,死了个牛 粪一样臭烘烘的男人,却靠上个英俊又有文化的校长,也不知这个骚女人上辈子修 来的什么福! 领上了结婚证,苏子山心里也踏实,他来岳美芬家,准备把她的被窝儿抱过去 时,儿子宝来死活不愿搬出这个家。岳美芬总不能把七岁大的儿子一人留在家,自 己去嫁人吧。岳美芬给宝来咋说都说不通,气极打了一顿宝来,但宝来说死也不搬。 岳美芬把这个情况说给苏子山,一副家里人的眼神无奈地看着他。只要苏子山 到岳美芬家来,宝来用凶狠的目光扫描他一下,转身就走。苏子山斜了一眼宝来的 背影,恨不得冲上去踢宝来几脚。他没这么做。他早看出贺长明留下的这个杂种不 是个好东西,以前,他和岳美芬偷偷摸摸时,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这 双眼睛并不是贺长明,而是宝来。偶尔在学校或者路上碰到宝来,宝来看他的目光 很凶,不像一个七岁孩子的目光。再凶狠的目光也伤不了人,可苏子山心里还是发 虚,想着今后要是做宝来的继父,他非得把宝来的目光调教好,屁大点儿人目光就 这么凶,长大了还得了?说不定会拿上刀子去杀人! 苏子山的心像坠块大石头似的往下沉,那个臭男人死了,阻止岳美芬再嫁的, 有了新人选。 望着宝来消失的背影,苏子山心里很不舒服,像有东西堵在他心口,说话的口 气都变了,他对岳美芬说,那你的意思,就由着这个小屁孩子? 岳美芬听出了苏子山话里的火药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那你说怎么办,总不 能扔下不管吧,他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呢! 苏子山瞪了岳美芬一眼,说,我没说不管呀?早给你说过,我会像对待自己的 儿子一样,对待他的。 可宝来他……和我扭着劲呢。岳美芬为难地说,那个死鬼的魂缠上宝来了,他 才敢这样,不然…… 苏子山掏出烟,像个老农民似的在床前蹲下,一边准备抽烟,一边打断岳美芬 说,都这时候了,不说别的,就说咱们现在咋办吧! 岳美芬拿来火柴,给苏子山递过去。苏子山没接,却从身上掏出火柴,给自己 点上烟,狠狠抽了一口。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分歧。岳美芬生气地把火柴扔回床上,往床沿上一坐,说, 啥意思吗?还没开始呢,你就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今后还不知道会咋样呢! 苏子山呼地站起来,生气道,哎,美芬,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的态度咋了? 儿子是你的,我又没说不养活他呀,到这地步了,一个小屁孩为难你,你倒怪到我 的头上,还扯上以后,你成心要和我闹,是不是? 岳美芬的眼泪涌出来,呜呜地出了声。 苏子山见岳美芬哭了,更烦躁,一边抽烟,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子。岳美芬停住 哭,抹把泪,走过来贴在苏子山身上说,要不——你先搬过来住吧,宝来这头,我 会慢慢开导他的…… 苏子山一拧身,甩开岳美芬说,你咋说这话呢,我搬过来,我那房子咋办?岳 美芬,那房子可是你叫我要的,现在却说这种话,你要反悔啊? 不是我要反悔。岳美芬眼圈又红了,我没想到宝来会这样,是我太忽视他。子 山,你是个男人,要大度一点,得为我想想啊。 苏子山说,你还知道我是男人啊,你知道我每次到你这,心里总有那个……那 个感觉,那种好像被人监视被人窥视的感觉,你以为我轻松啊?你要我为你想想, 那你能不能也为我想想,我图个啥呢…… 苏子山!岳美芬吼叫一声,打断他的话,说,亏你说得出口,连这种话都说了 出来,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嫌我是寡妇,你以前给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我现 在算是看清你了,你走,你走吧!今后,谁也不认识谁,你走啊! 岳美芬伤心地又哭起来,她边哭边往外推苏子山。苏子山张了几次口想解释, 可岳美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管往门外推他。 以前,苏子山被宝来的目光搞得心虚,现在,岳美芬又往门外推他,心里更不 是滋味,脾气上来,一生气干脆顺势走了。 这一走,苏子山赌气好长时间没进岳美芬家的门。这下,轮到岳美芬心里发虚, 她和苏子山可是领了结婚证的,虽然没举行仪式,却是正式夫妻,如今苏子山不管 不顾拖着,这算啥事呢?岳美芬这么想着,忍不住去找苏子山,想问个明白。 苏子山的态度很明朗,只要岳美芬搬过来,什么都好说,但要他搬过去,绝对 不可能。苏子山对岳美芬说,你那房子我不能再去,去了只会提心吊胆,像个入侵 者一样,啥事也干不成,你总不能叫我过去当太监吧? 岳美芬强忍着愤怒,轻声细语地说,你以前偷偷摸摸去,该干的都干了,也没 见你有啥干不成的,这会儿名正言顺,你倒不敢去了,还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是 不是心里有鬼啊? 苏子山再次被激怒,指着岳美芬说,你说这话啥意思?我心里有啥鬼?是你自 己无能,连个小屁孩子都管教不了,听凭他摆布,却说我心里有鬼。岳美芬,今天 我对你说清楚,你要是不搬过来,咱们的事只好先这么搁着了。 岳美芬一听,气得全身发抖,嘴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苏子山见岳美芬说不出话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他看着岳美芬,又说, 怎么,你没话说了吧?你要还想我们关系正常,就回去想办法,怎么说服你那个宝 贝儿子,让他乖乖听你的吧。 岳美芬无话可说,只好回到家,再和宝来说搬走的事。 宝来早叫马备调教得坚硬如铁,岳美芬说死说活,宝来从嘴里只蹦一个字:不! 这还不算,七岁的宝来出乎意料给他妈一个与他的年龄特别不相符的态度,他 说,如果要他搬出这个家,除非叫他死,像他爹一样,被人抬出去。不然,他是不 会走出去的! 一提到贺长明,岳美芬像是特别理亏,再没话可说。面对态度如此坚决的宝来, 岳美芬突然想到了马备,这样的想法,这样的语言,七岁的宝来无论如何是不会有 的,只有马备,只有他才会把宝来调教成这样。因为现在的宝来只听马备的。 岳美芬想,她得找一下马备。可找到马备,咋说这事?岳美芬还得再考虑考虑。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马备不简单,他不是一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