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廊桥回来之后,大家各自做事,好长时间再没遇见王小白。 我有一个饭局,是接待北京来的一个朋友。我叫来了王小白一起吃饭。王小白 又叫来了黄莲莲。这样的饭局吃起来就比较有意思了。桌上,王小白又一个劲地讲 黄段子。同时还讲了他在杭州时的一件事。北京朋友则讲了一个“而已”的段子。 这个段子,惹得大家笑喷了饭。并且分明盖过了王小白说的所有的段子。这样一来, 接着的时间就只听得饭桌上满桌的“而已”乱飞。这吃饭慢慢成了一个比赛无耻的 饭局。黄莲莲坐在桌前,不再有什么话说,只是好奇地听着一个比一个无耻的段子。 桌子上,大家越来越无羞耻。 就在这时,王小白突然地沉默了。而且很快地起身走掉。而黄莲莲则兴致盎然。 后来黄莲莲感叹地说,无耻也有无耻的艺术啊。 第二天,我问王小白,昨晚吃饭你后来突然走掉,我是不解的,我一直觉得你 不是那种人。你是不是突然之间有种强烈的羞耻感?王小白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够 无耻了,想不到还有比我更无耻的。我想不到王小白会对饭局上的过程这么看重, 也这么计较,并因为是别人比他更加的过分,而给他这么一个打击。这对王小白显 然是好事,至少说明他还是一个很在乎别人对他的印象与评价的人,尽管那次饭局 上并没有人对他进行过直接的评价。另一方面,是不是王小白的无耻并不是真无耻, 只是装出一副无耻的样子? 王小白说,你知道吕蓝吗? 我说,我并不知道吕蓝,你是不是与她已经有过什么了? 王小白说,你以及你们总是这么来想象我,你们只能更让人羞耻。 我说,你不要这么说,你这次出去你自己知道你有多么的无耻,这无耻其实已 经超越了与吕蓝的上床,比上床更无耻。 王小白听我这么说他,不说话,沉默了好长时间。 后来王小白说,你以前是不是都是这么想象的,想象我在苏州杭州时都是这么 的一种生活状态,人际状态? 王小白说,我确实是在苏州开始堕落的。我在苏州时,是有过和许多女人的交 往。你知道么,与其他大城市相比,苏州也是一个小地方的感觉。我在金鸡湖边租 有一套别墅,在苏州这三年来我交往过几个女人,这些女人并不是风月场上的女人, 但是过后我的感觉总是很不好。 我说,你不要把自己的事往一个地方上扯。苏州的拙政园、留园,确有着腐朽 之美,但也不至于会让你如此堕落。 王小白说,观前街你知道吗,我有很长时间在那条街上做着电器业务。 我说,你是不是又要把自己的事往这条街上扯? 王小白说,你要是自己在苏州生活三年,你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我说,王小白啊,苏州这么个好地方,算是被你糟蹋了。 我这样说了之后,我知道王小白根本不以为然。其实我的庸俗没在王小白之下, 两个这样的人一起讨论这件事,显得确实有些可笑。不知怎么的,我突然的想到王 小白回来,是否已经找到或正在找一个可以对比自我的坐标,而这个坐标无疑就是 吕蓝。对,就是吕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可以解析前次饭局上王小白的突然离 去就是因为有吕蓝的无形中存在,哪怕吕蓝根本就不在场。 王小白让我去他家里,看他从苏州带回来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有:几本书籍, 几幅苏绣,一大叠合同副本,电器手册目录,手提电脑里的无数的苏州照片,几个 拍自苏州的视频,一本他自己制作的电子诗集。几本书是《死在苏州》《下落不明 的苏绣》《女人,园林》《苏州,性器》《苏州,有着我的黑暗》《苏州考》《美 食家》。这些书,除了陆文夫的《美食家》,其余的我都没看过,也没听说过。他 的电脑里的照片有多个女人的艳照,但仅限于姿态的放浪妩媚,并不是陈冠西的那 种艳照。几段视频则是他所租住的不同的房子、金鸡湖畔的别墅,以及几个女人的 日常生活片断。我想让他说说自己在苏州那段时间的具体生活情景,但是王小白没 说。只是让我自己去猜想他的那一段的生活。 他的电子诗集里有一首诗《苏州》: 你是一个俗人 有着庸俗的园林、河道。 苏绣是工艺品中的两面派- 被装饰的身体,太庸懒了! 吴语的一半 扰乱了多少年的色情。 桃花坞与观前街 苏州的两只眼睛 一只在回想从前,一只已经看到了我 ——一个外乡浪子 出没在你的大街小巷里 在吴语里加强着自己的庸俗与灿烂 我在王小白的这首诗里看到了他内心的纠结。我试图解释它,但我最终没有解 释。我只是说,想不到你在苏州时期还写下了这么一首诗。王小白说,我写了很多, 这个电子诗集中的诗基本都是写的苏州深度感受与浮华生活。我相信王小白说的话, 在诗的写作上,他可以说是认真的。但是我对他在苏州三年时间里的所谓经商却抱 有强烈的怀疑。我对王小白说,你在苏州三年时间里的经商成功吗?在我感觉中你 在那三年里的经商是很不成功的。王小白知道我对他在苏州三年时间里所做的经商 之事的不屑。 王小白说,你这三年里都在做什么?我想你在这三年里做的事并不比我做得好 或更有意义些。我说,是的,我在这些年里在文联做的事是太一般了,但是你不应 该拿我与你比,把我做你的对比参照坐标。王小白说,我不与你比,我只是说出你 的庸俗的状态而已,当然,我在那些年里比你更加庸俗。王小白说出这种话,说明 他的那些年的生活确实是庸俗的生活,所以他会把整个苏州都感受成为一座庸俗的 城市。桃花坞这些很诗化的地方,都成了王小白的情色储存所。王小白还让我看另 一些他在苏州时写的诗。但是我回避了,我不想太直接地知道他那时的状况。我想, 就让我慢慢走进他的在苏州杭州的五年吧。还有吕蓝与王小白的事应该开始了吧。 这样一想,我就忍不住问王小白,吕蓝现在与你的关系已经很密切了吧。 王小白说,没有,我不想与她太密切,我知道你们都在想我已经与她上床了, 但是没有。 王小白这样说,我隐隐有点明白过来,也许王小白是把与吕蓝的交往作为一种 新形式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