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徒手。信河街人。今年三十六岁。 我现在被软禁在信河街的康宁医院里,已经半年多了。这里的医师一进来就对 我说,乖,手臂伸出来让我看一下。医师一说,我就听话地把手臂伸给他。医师抓 住我的手臂后,在我上臂的肱二头肌上捏来捏去,弄得我身上一阵阵发酸发痒,忍 不住“咯咯咯”地傻笑起来。就在我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的时候,医师拿起原本放 在盘子里的大针筒,毫不犹豫地向我的手臂上扎去。这种情况早晚各出现一次。每 次的间隔是十二个钟头。在这中间,我有时会心慌起来,特别希望医师来给我打一 针。所以,我怀疑医师给我打的是“美多芭”或者是“度冷丁”,因为这个针一扎, 我的身体就不听指挥了,好像身体上面有很多根绳子吊住,一举一动都被牵引着, 人也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不一会儿,就什么也不晓得了。 更可怕的是,近段时间来,我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裂的现象,“断”的时 候,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且,“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空白的面积越来越大。我 知道,这是脑神经坏死的前兆,用不了多久,我的脑神经就会失去自控能力,荣幸 地成为一个痴呆病患者。现在,每一天,大概有一个钟头,我的脑子还是比较清醒 的。这种清醒,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莫大的折磨,因为只要我一回过神来,一些 我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就会一件一件地从脑子里跳出来,放录像一样。所以,我现 在决定要把这些事写下来,公之于众。我这样做,有三个理由:一个理由是,我不 想让这些事每天在自己的脑子里播放一次,这种情况既痛苦又没有实际意义;还有 一个理由是,如果我不把这些事写下来的话,等我死后,所有的人都会认为,我是 一个神经病。那我就不是病死的,而是冤死的了;再一个理由是,我在大学里当过 文学社的社长,觉得自己的文笔颇为可观,这时不拿出来练练更待何时? 不幸之中万幸的是,我的手现在还能动,而且,在这之前,我已经偷偷收藏了 很多医师查房时留下来的笔和纸。所以,我就可以利用头脑清醒的时候,开始写出 自己的故事。如果有人看到这些文字,就当是对一个垂死者的临终关怀吧!如果有 人看完之后,又把这个故事转告给自己的亲朋好友,那我就在这里给大家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