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次长聊之后,小麻雀只来过我这里一次,寒暄了两句便急匆匆地买走了足够 用上一个月的性生活消耗品。 雪仍然时下时停,气温也只降不升,可嫖客们却带着往日的风采再度出现在这 条街上。我可以想像到他们的生殖器就像一条条冻僵后又苏醒的蛇,第一感觉便是 饥饿。在这些嫖客之中,最能引起我注意的就是一些用脏棉袄或军大衣裹着身体的 民工,他们通常会在我对面墙上的自动避孕套贩卖机里投入一枚硬币,然后大步流 星地钻进“甜蜜蜜”歌屋。每当有这样的人物闯进“甜蜜蜜”,我都会情不自禁地 幻想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他刚一进去就用很大的嗓门招呼老板给他领来个小姐, 或者直接从大厅的沙发上拉起一个。也许,那名小姐正是小麻雀,她有些不情愿或 者欣然地跟着他走进某一个有着长沙发的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民工便像听到发 令枪的运动员一样,用迅猛的动作脱光两个人的衣服,接着套上那个劣质的避孕套, 之后坚决地进入小麻雀的身体。他嘴里的酒气大口大口地喷向小麻雀布满雀斑的脸 上,小麻雀左闪右避,也没准儿合着与他接吻。直到最后,他那浑浊的、散发着腥 臭味的精液便会喷涌而出,在这一切进行的过程中,也许包房的音响里正用很大的 音量循环播放着《纤夫的爱》……每当想到这里,我的下体便会有几下轻微的抖动, 而当我满怀希望地低下头看它时,它又会害羞地重新蜷缩在那阴暗的地方。 小麻雀再次出现在我店里已是元旦以后,她还带了两个朋友,一个是铜锤花脸, 另一个我没见过,大概不是“甜蜜蜜”的,但从言谈举止上来看,应该也是个小姐。 小麻雀一进门就像个主人似的招呼起她的朋友:“不用见外,自己找暖和地方 坐,”又转脸对我说,“还愣着干吗,这么冷的天也不说给我们弄点儿热水喝,别 一见着美女就像给点了穴似的。” 我到厨房给她们烧水,一边烧一边在心里为自己“见着美女”这件事叫屈。 水烧开,我泡上一壶茶,开始和她们一起打麻将。几圈打下来,大家就不再拘 谨,尤其是小麻雀带来的那两位,就像她们平日在自家门口一样,逮什么就说什么, 一点儿也不顾忌我的存在。 小麻雀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开口提醒她们:“哎哎哎,这儿还有一爷们儿呢, 别满嘴胡咧咧。” “爷们儿怎么了,”铜锤花脸边打牌边说,“还真不是吹,咱姐妹儿平时闷在 这破地方别的见不着,净见着各式各样的爷们儿了。” 另一个姑娘模仿着湖南口音补充了一句:“‘为爷们儿服务嘛’,八饼!” “碰!”我拿过那颗牌,说,“其实还真没什么好介意的,在座的包括我,都 是这个圈子里的专业人士,大家在这儿闲聊的过程中既交流了经验,又增长了专业 知识,还提高了业务能力——四条,扣!” “吃,六万!”小麻雀将牌狠狠地拍到桌面。 “和了!”我推牌。 “呦,空了。”铜锤花脸从包里掏出一个烟盒,用手指向里搅了搅。 另一个姑娘拿出自己的烟,说:“还剩一棵,你抽了吧。” 我见状忙站起身,说:“得,怪我招待不周,自己不会抽也就没想起准备,你 们帮我码牌,我出去买一包。” 烟买回来,牌已码好。打了一会儿,发现气氛很沉闷,估计是我离开的时候小 麻雀对她俩说了些什么。 “哎,我说麻雀,”我打破沉默,“你也和你这俩姐妹学学,买两件艳一点儿 的衣服,化化妆再做做头发,尤其是那眼镜,换个隐形的,保你生意翻两番。” “我什么底子我自己知道,再扌到饬也就这样儿了,三万。”小麻雀扔出一颗 牌。 “要对自己有信心,明儿哥哥领你去,这包装费我出了。”我说。 “呦!”花脸旁边的姑娘娇嗔道,“当着咱姐妹的面儿就明着要包我们麻雀了, 多让我们下不来台呀,要包就借这个机会一起包吧,麻雀老大,大个儿二奶,我三 奶。” “还包什么呀,直接给我们麻雀娶过来当老板娘得了,咱可不能坏人家好事。” 花脸说。 我没往下接,继续打牌,小麻雀也没吭声。 屋子里静了好一阵子,小麻雀突然开腔儿:“人家是大老板,哪能看得起咱当 婊子的。” “哎,我说……” 看那陌生姑娘有点儿要翻脸的意思,我忙抢过话:“什么老板,你这是骂我呢, 我不就是个倒腾避孕套儿的吗。” “你骂不骂他我不管,刚才的话你可得给我说清楚,谁是婊子?”陌生姑娘站 起来指着小麻雀的鼻子不依不饶。 “算了算了,”花脸说,“麻雀来例假了情绪不稳,迁就她点儿,要不咱今天 就到这儿,下次再玩儿。” 我也跟着说:“对,下次再玩儿,这把算我输了,我包庄儿。” “不用不用,下次还玩儿呢,我俩先走了。”花脸夹着外套,边往外拉那姑娘 边说。 把她俩送出门后,我回屋发现小麻雀的眼圈儿有点儿红,我说:“这两天你做 不了生意,就在我这儿待着吧,有空儿带你出去走走,你还没看过我们这儿的冰灯 吧?” 她用围巾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说:“没事儿,今天是我心情不好,全都怨我 搅了局,我先回去了,出来太长时间老板该不高兴了。” “回去的话多休息,”我起来送她,“想看冰灯就来找我。” 她点了点头,含着泪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