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大概睡了很久,醒来时,一抬头就看见她正看着我,她笑盈盈地说,你真会 睡呀。我到洗手间洗了洗脸,在镜子前恍惚了一下,我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二点 多了,我大概睡了一到两个小时。我回到座位上坐在她对面,她问我要吃点儿什么 吗?我说,不要什么,坐会儿。她的手放在桌子上,我就看着她的手,我觉得她的 手跟她的脸一样,也不难看。她笑着说,看什么呢?我说,没什么,我们去火车站 吧,买票。她的脸凝固了一下,说,还早点儿吧。我说,先买下票再看吧。 我们走到火车站,买到六点多的票,离开车时间还有二个多小时。我们坐在候 车室,候车室里很多人,空气很差,噪音很大,我们要说很大声,才能听见对方在 说什么。我说去找个茶室吧。她点点头。我们走到车站外面,看到一家旅馆的玻璃 窗上写着茶室、录像厅、钟点房。我们进去问,茶室已经关了,去的人太少。我们 开了两小时的钟点房。 房间里有股难闻的气味,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可以看见下面热闹的车站广 场,和候车室巨大的屋顶。我们各自坐在一张床上看电视,电视在放一个颁奖晚会, 周迅在说感谢大家什么的。 她问我觉得周迅漂不漂亮。我说还行吧。她说我觉得你应该喜欢这个类型的。 我说为什么?她说,感觉。我说,你以前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她说,干什么?我 说,说不定能在电视上看到他啊,在领奖什么的。她说,我已经忘掉他了。我说, 嗯,不好意思。她说,没关系。 我们把这个节目一直看完,我把电视关了,房间里特别安静。 我看了看她,她低垂着眼,我走过去拉她的手,她没有躲开。后来我提前离开 房间,她还在房间里,我走过车站广场的时候,回头望望窗户,她真的站在窗帘后 面。我在候车大厅想,她不会再跑下来找我吧。等上了车,我终于松了口气,我从 包里拿出书看,火车启动了。我坐在两个人中间,左边是个中年妇女,右边是个穿 着皮衣的三十来岁的男人,他一直在瞄我手里拿着的书。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忍 不住叹口气说,现在这个年头看诗的人可太少了。我说,是啊。他说,我年轻时那 时诗歌吃香,写诗的人跟现在的歌星似的。我说,是吗?他说,真的。他不好意思 地笑了笑,说,那时我还写诗呢!我说,是吗?他说,写得还不少,现在是不行了, 现在诗歌这个东西根本没用,现在是要有钱有权。我说,嗯。他看了看我,慢慢收 敛起说话的神情,从身边拿出一个黑包,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上网。我看他上网, 中间还请他帮我登陆一下邮箱,我突然很想看看有没有约稿什么的。 十一二点时,我收到小西瓜短信,她说,你睡着了吗? 我说,我还在车上。 她说,我知道,我没睡着。 我说,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我哭了。 我说,怎么了。 她说,你会做我的男朋友吗?你会吗? 过了一会儿我回她,会的。 她没有回我,我把书收进包里,慢慢睡着了,中间又是忽睡忽醒的好几次。天 亮的时候,我回到了北京,我给涤非发了条短信,我回到北京了,随时喝酒。 我打车到家,在小区花坛的矮墙上捋了把雪捏成小球。在上楼时,雪球已经融 下很多水,我快速地开门,把雪球放在盖子花盆里,小花还活得挺好。令我烦心的 是,我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一堆烟头,就是前天易凯在我房间里上网抽烟留下的。 我坐在床上看了会儿这堆烟头,现在他和他女朋友应该就好好地睡在隔壁床上。我 打开电视看电视,看到有些困了就躺下睡觉,一直睡到下午两三点醒来,肚子饿得 不行,我下楼去成都小吃吃饭。我看了看邮箱,看看有没有寄给我的邮件。外面的 雪化得差不多了,阳光很好,路面湿漉漉的,屋顶上的雪化作水流下来滴在窗棚上 跟下雨似的。 我想起了小西瓜。一个多月后,我收到了小西瓜的一条短信,她说,你还记得 我吗?我说,没有忘记。她说,这段时间你过得还好吗?我现在天天在游泳爬山, 说不定哪天我会来北京看你呢。我说,好啊,哪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