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们叫美丽和嫒嫒,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而最初的情形,两人现在依然历历在 目。所不同的是,美丽长得像名字一样美丽,一张瓜子脸,薄薄的嘴唇,一对瓷石 般大而明亮的眼睛。当初,美丽是被一个大妈捡到送孤儿院的。她瘦小的身子裹在 一条小棉被里,但见到戴白帽子的阿姨会笑,她们说:“这小丫头长得漂亮,就叫 她美丽吧。”或许,女孩儿生得美丽更容易得到爱,等长大一些,就有男人们投来 羡慕的目光。所以,她有比起媛媛好一点儿的命运。而媛媛呢,她长得不好看,还 一条腿落下残疾,孤儿院的阿姨给她起名叫嫒嫒,因为这字里本身就有个爱字。 她俩一起念完小学、中学和高中,两人没有考上大学,便一同走向了社会。嫒 嫒被照顾进了一家福利厂。美丽比较了一下,自己选择上了缝纫班学习,她打算学 一门手艺谋生。本来,她们仍可以在孤儿院住下去,能省下房钱,但她们不想这样, 而早早地搬出去住了。因为她们感到,孤儿院再好也不是她们最后的家。因为在这 儿,时常有捡到的弃婴和残疾儿送来,她们见了就心里不好受,甚至会联想到自己 ……所以,离开孤儿院那天,她们在院中的母子塑像前留影。现在,那当年住过的 房间,以及阿姨们的音容笑貌,已有几分模糊了;唯一不变的是那种白色,仍然深 深嵌在她们的记忆中。 嫒嫒至今还是一个人。而美丽早在五年前结婚,现在女儿都快四岁了,也是个 小美人。美丽的丈夫小何是从射阳海边来的小伙子,他白白的脸庞,个头不高不矮, 乍看一点儿不像是咸水里泡大的“海子”。当初,小何和美丽在一个缝纫铺里打工, 老板是个温州人,过去是开洗头房的,所以对这行一窍不通,全指望她两个撑门面 了。小何先追的美丽,美丽当时没表态,因为那时追她的人不止一个。其中一个做 建材生意的老板,人大她十岁,手头有些钱。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领美丽上高档餐 馆,点了一桌的海鲜。他指上戴着枚大方戒。美丽对个人大事不想瞒着嫒嫒,就对 她如实说了,也想听听她的意见吧。小何不用说了,嫒嫒常来她们铺子,是认识的。 而那个老板她没见过,于是美丽就想点子,让嫒嫒去她们约会的地点,装着不 认识,悄悄地从身边走过。见过后,美丽问起她印象如何?嫒嫒却说,那人看上去 有点“花”。问她为什么?可她说只是一种感觉。果然,不出几天,美丽就不跟那 人谈了,说是才见了没几次,他就对她动手动脚,真叫人腻怪!可嫒嫒问:“那小 何呢?” 美丽却红着脸说,他只在电影院里吻过她一次,但那好像不一样。可嫒嫒觉得, 这没有什么不一样呢,但却赞成美丽跟小何谈!因为他人老实、长得也比老板帅气 … …她想,凭着美丽的条件,她是可以把小何捏在手里的,结婚后的日子过得长 呗。 美丽后来果真嫁给了小何。结婚之前,她们用攒下的钱从老板手下盘下铺子, 并将房间一隔为二,里面小间当做新房,外间仍然做铺面的生意。因为手上再没钱 了,她们婚事办得简简单单。那天嫒嫒过来帮忙,特地买了束好看的绢花和一个红 釉花瓶送给他们,并且说,红红火火才有喜气嘛。结婚第二天,她俩回小何的老家 射阳办酒,嫒嫒就住在这儿,帮她们看铺子。 美丽虽然结了婚,可嫒嫒照常来玩,有时还留下来吃顿饭。一年后,美丽生了 女儿,嫒嫒也喜欢得不得了,给宝宝买了不少东西,一来就要抱她。等她女儿大一 点儿,也知道跟嫒嫒亲,伊呀学语。嫒嫒抱着美丽的女儿说:“乖乖,跟干妈亲一 个。”她那张小嘴果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们听见她叫干妈,只是笑了笑,也没 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这么叫下来了。若几天不见,女儿倒会念叨起她,还问:“干 妈怎么不来?”她们说:“小馋猫嘴又馋了不是。”星期天,他们上街买布料,或 去看场电影什么的,而碰上嫒嫒来了,她们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俩人就放心地走了。 看嫒嫒这么喜欢小孩,美丽有一次不禁问道:“你赶紧结婚吧,也生一个……” 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又有些不妥。这时,媛媛脸上失去了笑容,叹口气道: “哪个好男人会看上我?除非你肯把小何让给我……” “那好啊!”美丽打趣地说。她知道,嫒嫒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