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家——也就是环卫处出了火葬的钱,我们没讹人家钱。 我们把我妈葬在了坟场,就是火车向南拐弯儿的土岗上。离坟左边是棵歪脖子 松树,右边是棵柏树。下午无数蜻蜓当空飞舞,七月的杨絮仿佛带着哀思从天飘落。 老老杨的坟就在不远,在过膝的蒿草中只露出小半截石碑。 培上一抔新土,黑黑的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爸说:“你妈从外地来的,这么些年我一直也没问她从啥地方来,死了连送葬 的也只有两个人。”爸的话很低沉。 烧了几打黄纸,纸灰被风吹起,纷纷扬扬。 一直站到傍晚,夕阳卧野,如血艳红。 爷俩沿着火车道慢慢往回走。我走左,爸走右。我时不时还回头望望那没有任 何标记的土堆。 爸说:“你妈走了,你上学了,户口本上就剩我一个人儿了。” 我心里说,“我没妈了,连一个妈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一个人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又出现了,最后又消失了,留给世界的只有没有 墓碑的坟墓,最终湮没在荒烟蔓草中。 迎着夕阳,小城一片火红火红的,像太阳里的城堡。小城的故事,小城的七月, 也要随着太阳的落山而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