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约因莎莎去杜工头家的十天后,杜工头给我打电话,手机里一迭声哈哈乐, 我就知道莎莎找到了。果然,莎莎找到了,自己回的家。杜工头说,莎莎说去了村 里她姥姥家,说心里烦,散心。他也让老婆给娘家打了电话问,的确是去她姥姥家 来。杜工头说找我说个事儿,撂下电话,抬腿就到了底层。 杜工头一屁股蹾进转椅,转了好几个圈儿,才停下。啪地点上烟,吐了一串烟 圈儿,才神秘兮兮说,吴老师,想不想挣钱? 我笑道,想啊!赵公元帅,谁不敬? 杜工头也啪地给我点上烟,说,那就成,那就成,那咱就说事儿! 原来,有个姓孙的老板钱多得不知怎么花了,就想起了写小说出书当作家。写 了好长日子,稿纸撕了一堆,也没写成几个字儿。又让秘书电脑上打,他口述,述 了好长日子,秘书肿了指头肚子,也没述成几个字儿。他就四处托人打听捉刀的, 也托了杜工头,杜工头就找了我。杜工头说孙老板说了,工农商学兵啥题材都成, 东西南北中啥风格都成,只要写得让人爱看,传了看,手抄了看,千人万人看,就 成。小说出版后,他可给作者千字三百的稿费。杜工头说,孙老板还说了,小说至 少要写到二十万字,少于二十万,每少一万扣一千块,多于二十万,每多一万奖一 千块。 我动了心,说,行是行,可我没写过长篇啊。 杜工头笑了,只管写,好了赖了,书上又没你吴老师半个名儿,操那心! 于是,我告假躲底层整整二十天,写了部二十多万字的言情小说。小说写得不 伦不类,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说了些什么,只是照杜工头说的只管写,整日里 汗流浃背,昏头涨脑。 期间,哑妹常来看我,看电脑屏幕右边那越缩越短最后缩成一根线的滑块儿, 看时,伸了舌头,越伸越长。哑妹岔行隔段看,偶尔看到写性处自羞红了脸不再看, 所以,她最终也不知我写的什么。其实,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写的什么。那种东西, 我写也惭愧,能让她看吗?我虽锁了心,锁了对哑妹的爱,却更觉哑妹纯洁美丽, 像一条清澈见底汩汩流淌的小河。我没有权利污损她。 紫米也来看了我几次,天天叫保姆给我送饭。我把房租加到五十,还交了伙食 费,吃个心安。怕紫米不要,直接跟葛朗台说的。紫米自跟我有了那回,也不好说 什么,就要了。 上班后,杨委叫我跟他下县采访,说没我这大笔杆子,他都快拉不开栓了。 出去我才知道,采访纯属扯淡,杨委还真看重我,是叫我跟他一块儿下去玩儿。 我们去的是我跟老太太上次采访的那个县。见了县长,我很是尴尬。杨委显然 跟县长熟,也知道稿子没发的事儿,就说我丫环拿钥匙,管柜子管不了银子,说这 回来,叫吴大作家好好弄个稿子,报道报道县里亮点,他做主,回去一准儿发头条。 县长很高兴,亲自陪我们,还叫来那个史五十二陪,烟酒住行一概由史五十二 埋单。县里名胜古迹秀山丽水真不少,折腾了三四天才算完。 我不好意思,夜里挤时间,凭记忆把上次写的县里救助残疾人工作的报告文学 改写成条消息。杨委看过,哂笑我认真,说他是请小姨子做伴儿——歪心,狗屁头 条,哄县长玩儿哩,嘴里淡寡,出来打打牙祭而已。 临走那天晚上,县长和史五十二在县里最高档的梦兰酒店给我们饯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史五十二酒又高了,又说开了段子,却荤腻异常,不堪 入耳。县长就把酒店经理叫了来,挤眼睛,说能管住他。 酒店名字就是经理名字,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梦兰一来, 史五十二就不吭气了。梦兰说段子比他强。梦兰说了个公公调戏儿媳妇的段子:公 公担水回家,一只桶杵进了门,见门帘下儿媳妇脚,就停下问,他媳妇,捅进去没? 媳妇知道公公没安好心,却帘子里顺了公公话说,桶进来一只,那只哩?公公一听, 以为媳妇说的也是个捅字,满心欢喜,就说,捅进一回没意思,要捅进二回,那瓮 才满哩。媳妇接口道,爹,我知道哩,头回捅,捅出个你儿我男人来,二回捅,这 瓮里就保管捅出个毛驴来哩。 众人大笑,县长笑得岔了气,起身告退,要梦兰史五十二好好款待,要我们好 好喝好好玩儿。 席散。众人喷着酒气,去酒店地下室的歌城唱歌。一间装潢雅致的大厅。 杨委歌唱得不错。没想到那家伙一个破锣嗓子,能有那么标准的男低音。一首 《深秋月芽儿》,凄切悲凉,缠绵哀婉,加了他东倒西歪扭动暗合了歌词意境,竟 把几个陪唱姑娘唱得嘤嘤哭将起来。 史五十二指了梦兰跟姑娘们笑道,不哭,不哭,你们哭,你们经理以为我舍不 得小费哩。说着便掏一把票子出来,却冲我咧嘴,表示心疼。我酒涌了头,也冲他 咧嘴,表示同情。 姑娘们接了票子,便分头领我们去了大厅旁边几间小歌厅。 虽有几分醉,可我知道,真正的玩儿开始了。我本不想去,可想了杨委,早听 说这家伙是花花太岁,怕他有想法,就随了众。 小歌厅很小,一只长沙发摆了,便显得更小。屋角一盏幽幽壁灯,把房间也映 得幽幽暗暗。 陪我进来的女孩打开音响关上门就扑我怀里,双臂搂了我脖子,把张樱嘴凑到 我嘴上。酒盖了脸我自然照旧堕落。女孩刚才唱歌,嗓音甜甜的,舌头也甜甜的, 伸我嘴里搅动,凉若锦缎,滑似游鱼。我不禁紧抱了女孩。女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 短衣,我便觉了她胸口那对鼓鼓的东西和东西中间的凸处。我开始粗重喘气,更紧 地抱她,摩挲了一段白生生腰身。她也喘了,让我跟她去楼上开房间。 到了我荒唐极限,我自克制,放开女孩,沙发上坐了,点了烟抽。 女孩说,要不就这儿吧,也行的。说着就脱衣服,那雪白的胸脯便滚了出来, 上边罩了乳罩,乳罩看不清什么颜色,灯下朦朦胧胧。 是时,自有动物界就有的占有雌性的雄性本能让我控制不了自己,又把女孩搂 怀里使劲儿吻着。 可能是听见我胸口咚咚打鼓般响吧,女孩说,吴哥,您放心,这里很安全的。 乐曲太响,我没听清,什么?你叫我什么? 吴哥呀。您不是吴哥吗?我们经理说您叫吴哥的呀。女孩大声说。 我听清了。一清二楚,她是在叫我吴哥。 吴哥二字让我震惊,酒自醒了一半儿。 哑妹叫我吴哥。我是哑妹吴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一错再错呢?怎么就狗改 不了吃屎呢? 我垂了头,脸越来越烫,狠狠抽了自己个耳光。懵懵懂懂间,女孩变作哑妹, 一人晃作俩人,两人晃作仨人,眼里全是哑妹,哑妹甜甜叫我吴哥,很甜很甜。沁 出一背冷汗,酒完全醒了,却是那女孩音乐声里吴哥吴哥唤我。 我使一把蛮劲儿,推开女孩,开门就走。 出门喊杨委,不见应答,就挨个推那些个小歌厅门,却空无一人。我歇斯底里 拽着裤裆大声叫骂,阳痿!阳痿!狗日的,你出来!你狗日的个阳痿!这回,我叫 的不是杨委,是阳痿。 杨委闻声趿着拖鞋从楼上慌慌张张下来,边系裤链边问我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了。 我揪了他领口,当胸一拳,就把狗日的打倒在地。杨委也骂我狗日的,说我喝 醉了,咋喝成这样。 史五十二和梦兰也慌慌张张从楼上下来。 史五十二扶起杨委。梦兰看了躲在楼道角落的那女孩,问我是不是女孩服务不 好。 杨委涨红着脸,紧握着拳,盯了我看。 四目相对,我才想起自己身份和杨委身份。 我摇摇脑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杨委笑了,哈哈笑,跟史五十二和梦兰说,这狗日的,醉了,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