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军每天是走着上班的,从北京西路六号到金丽大厦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 间。跑一跑也好,可以锻炼一下身体。以前他是骑摩托上班的,自从公司搬到鼓楼 后,由于离家很近,他就不骑摩托了。摩托放在楼下的附房里。 王晔上班的时候,在一楼遇见了高军。他们俩同时从北京西路来到了金丽大厦。 只不过高军是从北京西路西边来的,而王晔是从东边来的。王晔骑着电动车来的。 王晔曾经开玩笑说等河畔之星做好了,老板也许会奖励他们两人一人一辆车,高军 也笑着说可能没问题。 文案的封面解决了,但是内容需要充实。高军嫌这份推广方案分量太轻,只有 薄薄的十几页,在手里轻飘飘的。开发商投入了巨额资金,建造那么一大片住宅区。 那么它的推广方案应该是翔实而慎重的。反应在推广方案上,那么它至少应该页数 达到一定数量。文案小伙子感到很为难,高军没有再锻炼他。他拿了一张软盘,那 里面有他曾效力的那家公司做的一本楼盘推广方案,他给文案做蓝本,让他照葫芦 画瓢。 小伙子走之前,王晔进来了。他们看了一下小伙子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耸了耸 肩。王晔说:“那个搞设计的小姑娘也是这样,看来理论和实践确实差距巨大。” 高军说:“你也让她改了好几遍?” “是的。”王晔用手指弹了弹手里的文稿。“小姑娘的手绘还是有功底的,看 得出,她受过美术专业训练。就是在和文案结合的方面、在理解公司的设立理念方 面做得还很不够。不过她还是满用功的,经常加班。你的文案怎么样?” “差不多吧。不过不用着急,慢慢就会好的。”高军往后一躺,靠在沙发背上。 王晔把设计稿子给高军看看。快要交给报社印刷了,她让高军审查一下。她看 高军的眼睛有点红,关心地说:“你最近好像有点疲劳,注意休息呀。” “哦”。高军不想让王晔看出他昨晚没有睡好觉,他眨了眨眼睛,努力笑了笑, 故意显得很轻松的样子,“没有呀,我精神很好的。谢谢你。” 李凉今晚散步的时候,拉着范英一起去了。他觉得范英现在不怎么搓麻将,晚 上又闷在家里,这样不太好,儿子没有了,他也很难受,但是他现在好点了。现在 关键是范英,她太想念儿子了,不光不搓麻将,话比以前也少了。这几天才好了一 点,但是和以前还是有区别。 范英瞪了李凉一眼,自顾自的向前走。李凉跟在她后面,“白天去打麻将吧! 不要老在家里。” 范英没有理会李凉,他们路过了楼下一家卖早点的小铺子,他家的豆沙包儿子 最爱吃,每次回来范英都要下楼替儿子买一块钱的,一块钱六个小包子,价廉物美。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用为儿子买了。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她掏出手绢揩揩 眼睛,快步离开了那家小铺子。小铺子的老板娘认识范英,她向范英点点头,问候 了一句,“吃过了?” 范英转过头点了一下,又迅速向前走了。她怕人家看见她要哭的样子。 李凉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看,你也不要这样了,这件事情就算了。” 这话范英现在听着是那么的刺耳,她的嘴唇有点发抖,“算了?你说的倒轻巧, 我的儿子,二十六了,说没了就没了,到你的嘴里,就那么轻得像一根鸡毛。”范 英像不认识李凉似的看看李凉。 李凉在医院得知儿子死亡的消息时,悲痛得不省人事。可是事情过去这么多天 了,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范英这么说,他能理解她,儿子一直跟她很亲 热,从小到大,儿子一直由她照看的。可是他也是很爱儿子的,范英这么说他,他 觉得有点委屈,他只是看范英太难过了,怕她出什么问题,才这么说着安慰她的。 可是范英却不理解他,“当初你要是和我一样坚决反对,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李凉知道范英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这件事情现在想来,自己是有一定责任的, 当初为什么不和范英一样坚决反对呢?而是让李路在家里结婚了。 范英说:“我知道你,我喜欢儿子,你就喜欢女儿。” “可是。”李凉说,“可是这件事情和那件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他们俩都知道这件事情是指儿子,那件事情是指女儿。 范英冷笑着说:“是的,没有必然联系。你是老党员、老干部,受过多年教育 了。你是不会相信那些东西的。只有我,落后、愚昧、无知。” 李凉说:“范英!”他叫她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 北京西路绿化搞得很好,是全市的绿化示范区之一。一到晚上,这条路上散步 的人很多,大多数是全家一起出动。这条路亮化也做得很好,傍晚的时候,各种颜 色、各种形状、各种功能的灯全都亮了,行人的身上不时披上了不同颜色的灯光。 范英和李凉的声音越来越高,他们一时没有注意周围有行人。行人们看这两个 老人不像是来散步,倒像是来吵架的。 有几个行人向他们指指点点,李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声音放低了,“我 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事情只是偶然的,我们没有必要给小高施加压力。” 范英只是点头,“好,好,这些话是你说的。”范英简直被李凉的话气昏了, 没有联系,偶然,这些话竟然出自儿子父亲的口,“李翔还是不是你的儿子?咹? 我怎么觉得儿子好像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李凉说:“范英你怎么这么说,儿子没有了,我也很难受。你这么说,我更加 难受了。” “你早干什么了?”范英转过身,望着李凉,“小路结婚之前,我让她找你了, 希望你把好一道关。可是你呢?轻易就被突破了。后来还搞什么鬼,让他们去问小 翔。小翔是孩子,他懂什么?我问你,找小翔是不是你给小路出的主意?小翔还在 读书,是个书生,他能了解那些事情吗?你在这件事情中没有和我站在一起。”范 英想了想,又说:“起码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想想看,你是家长呀!你的态度 是最重要的,你那么做……不正好便宜了姓高的小子吗?” 李凉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好像是他害了儿子。现在回头想想,也许他那时候 是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范英又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这使得她说话带有隆重的鼻音,“我也不想相信, 可是别人都那么说的,我回来跟你说,你偏偏不相信。现在好了,你总该相信了吧, 可是现在晚了,我们的小翔没有了。你知道吗?”最后,范英终于哭出了声。 李凉不再说话了,他轻轻走到范英面前,拍打了一下范英的背部,“别哭了, 你看,周围这么多人。” 范英抹了一把脸,“告诉你,我饶不了那个混账王八蛋。是他害死了小翔。” 李凉有点吃惊,范英是不是糊涂了,难道儿子是被高军谋杀的?他在心里笑了, 这不可能的,公安局都已经定案了,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