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宝宝熟睡了,神态很安详。她喜欢看宝宝睡着以后的模样,她觉得他睡着以后 更加漂亮。 肯定是骗子,不是骗子我就不姓文了。文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脸上充满了愤 怒。 金子轻轻地带上门,然后从房间里出来。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文山的话是对的。 那宝宝的父母是一万个不正常。自从把宝宝放到她家里,已经一个多月了,但他们 连一点儿音讯也没有。手机已经停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压迫着他们。他们去找 过应红花,应红花说我怎么知道呢,他们都是登记的。说完应红花就翻出他们那张 登记表,登记表上写着男人的名字,他名叫王光男,后面还写着他的身份证号码。 应红花说,几天没有联系那是正常的,但一个月从来没有联系过,那肯定不正常,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了。当听到应红花这样说时,金子的脑袋就嗡嗡叫了。她自己这 样想过,但她就怕别人也这样想。她想,要是别人不这样想就好了,可别人偏偏也 这样想。她觉得好像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你总是乌鸦嘴。现在,金子正告文山道。 乌鸦嘴,你总是不听我的劝告,你总是贪小失大。文山没有罢休的意思,一直 在唠叨。 的确,一个月前,应红花打电话来的那一天,文山就泼了冷水。一千块,能给 一千块啊,他表示了怀疑。照理的话,宝宝的父母应该先来看一看他们家,侦查一 番,然后再作决定,但宝宝父母一听金子愿意,就急着把宝宝送来了。你先搞搞清 楚再作决定吧,文山曾对金子这样说。金子说,一千块钱呢,还要考虑什么呢,我 们两个月的退休工资加起来也只有一千多块钱呢。现在看来是真的出问题了,真的 出问题时,文山就想到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你就是贪小。文山不客气地说。 被文山这样一说,金子就觉得委屈。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啊!她这样回击, 然后就呜呜地哭了。她趴在沙发上,身子一抽一抽的。但文山似乎没有个完,他还 在说这个事儿,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她的贪小,是她的贪小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金子没有回击,她一个劲儿地哭。她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两个陌生的男女扔下了 他们的儿子,然后逃之夭夭。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宝宝要吃要穿,她不知 道钱从哪里来。 宝宝在地上爬着。他已经像虫子一样会爬来爬去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他们都怔了一下,金子也停止了哭泣。敲门声还在持续。 于是文山就走到了门口。 门口进来了一个人,他说是报社的记者,从事务处听说了小孩的事,就马上赶 来了。文山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或许是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了,里面睡着 的宝宝醒来了,他在哭,于是金子就只好去抱宝宝。当她抱着宝宝出来的时候,报 社的记者就对着她噼噼啪啪地拍照。她有点儿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但又不知道怎么 办。宝宝看到了生人,哭得就更厉害了。金子就不停地拍着宝宝,嘴里一个劲儿地 说着乖乖乖。 记者拍完照就坐了下来,他开始掏出本子,边问边作着记录。文山似乎激动了 起来,他说着说着就会站立起来,甚至还拍起了桌子。 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黑心父母,连老虎狮子也懂得照顾自己的子女,这真是连 猪狗都不如。文山说的时候挥舞着手臂,他甚至把口水都喷了出来。 一个月没有联络,连手机也停了,这肯定是一场骗局。记者大胆地作着预测。 肯定是骗局,而且是百分之一万的,但我家老太婆不相信,还在做美梦,还在 想那一千块钱。文山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金子。这让金子心里很不开心。这不是往伤 口上撒盐吗?文山似乎没有觉察到金子的情绪,他还是在滔滔不绝地讲。记者也掏 出了本子,一个劲儿地记录着。记着记着,他就把本子一合,然后站了起来。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真会有父母这样铁石心肠的,以前我不信,但我现在 信了。人面兽心啊!噢,不,比兽还不如啊!记者感叹着。 说完,他又过来,对着金子怀里的宝宝一个劲儿地拍。 我要报道,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事,让全社会谴责这样的父母。记者又说。 此时,金子说话了。金子说,记者同志,你骂不骂小孩他爸妈我不管,我要你 给我们想想办法,我们两个退休的老人是养不起这个宝宝的,你看他的奶粉又快没 有了。 就这样,金子向记者陈述了他们目前的近况。记者在一旁唰唰地记。金子说, 文山是机械厂的退休工人,现在机械厂已经倒闭,劳保情况糟糕,而她呢,则是一 个面粉厂职工,但面粉厂已经转制了,现在也只有四百元钱的基本生活费。他们有 一个儿子,儿子又远在千里以外,儿子是邮电所的工人,每天在给人送信送报,前 几个月儿子离婚了……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压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喘息,他们没有办 法,也没有能力哺养这个宝宝。 金子的一席话,深深地感动了记者。他听的时候,甚至眼眶也有些泛红。他说, 他知道了,一定把这个情况告诉大家。 记者走了以后,金子与文山没有说话。她对文山有看法,她觉得文山刚才出卖 了她。她也不是有意的,凭什么说她做美梦呢?她抱着宝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 现在对文山有很大的意见,她觉得他总是与她作对,几十年来,都是这样。 你去把宝宝换下来的衣服洗一洗。她对文山说。 文山正坐在沙发上喝茶。他没有理睬她的话。 你到底听见了没有?你去洗一洗。她带着硬硬的口气又道。 不洗,这小子不是我弄进来的。文山似乎也很倔,他甚至把电视打开,索性看 电视了。 金子气得牙齿颤。她把宝宝往边上的一张简易床上一放,冲到文山面前。她拿 起遥控器,啪地把电视关了。文山的脸涨红了,气得手指也在抖。你,你神经病… …他响亮地说。她怒气冲冲。你才是神经病呢。她反击道。 你当然是贪小喽,如果不贪小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文山也不示弱。 金子把手里的遥控器重重地摔在桌上。好,就算我贪小,我贪小是为什么,还 不是为了这个破家啊!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她一哭,宝宝也跟着哭了。两个 人的哭声混在一起。文山坐着,一动不动。他觉得这事情真是窝囊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