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两年过去了。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小屯在寒冷的西北风 中到处都是一片银白。我也上了小学三年级,也能和小伙伴套上狗爬犁在平坦、无 垠的甸子上玩耍。 这年冬天,我几乎都是在火盆旁边度过的。不是在火盆里嘣爆米花,就是炒黄 豆,有时还能听到妈妈讲那遥远的故事。但最令我欣喜的还是希旺嫂一家搬到了我 家西屋。 说实话,我喜欢希旺嫂。虽然她不识字,但小时候她当教师的父亲给她讲了好 多故事。每到夜里,她都和妈坐在火盆旁,一边纳鞋底,一边讲故事。有时说到杜 十娘投江自尽时竟流出了眼泪。但我知道胡二爷不喜欢她,说她不能生孙子。希旺 喝醉了还打她,说她能吃饭不能下崽,骡子白费。最后被二爷赶了出来,姑婆商量 爹后才搬到我家西屋。眼见水灵灵一个人儿越来越瘦,杏核眼深深陷入眼眶里,薄 薄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 希旺嫂晚上在我家做针线活儿主要还是交不起电费。一天两顿饭没有一滴油。 眼见结婚时穿的红裤子,屁股上已经打了补丁。家里的粮食让希旺快偷干净了。 “咋不醉死。”一提起这事,希旺嫂便骂希旺好吃懒做,就连她和妈一起捡的 包米也被他偷着拿去换酒喝了。见她可怜,妈从兜里取出伍元钱来让她买点肉,补 补身子。她脸忽地红了,眼泪就在眼眶里转,连连说:“使不得,能挺过去。”到 底也没要。 一天晚上,妈又见到希旺嫂脸上被打得青了,便停住手中的纳底锥子说:“有 了孩子……”见希旺嫂脸上出现忧伤的神情便转了话题:“攒几个子儿让姑婆想个 法子。” “对啊,我咋就没想到哇?”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第二天一清早,希旺嫂急忙请来李姑婆,抓住她那只大芦花鸡,紧紧地抱在胸 口,然后用脸儿在鸡身上蹭了几下。那鸡脖子缩着,不停地咯咯地叫着。我看到希 旺嫂的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最后还是叨叨着:“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 今年去了来年再回来!”叨叨间,那鸡早被希旺夺过一刀砍去了头。 “操,早就想下酒了。”他笑了。那鸡没有了脑袋,还在地上走了几步,慢慢 栽倒了,挣扎几下便死了。 这天早晨,姑婆吃得满嘴流油,临走附在希旺嫂耳边嘀咕了几句。 希旺嫂走进东屋,她看着正在剪鞋样的妈,半晌未吭声。 “有啥话就说!”妈说。 “这……”她显得有些紧张。 “啥这哪的,有话说吧,婶子听着呢!” “我想借……借五块钱,买……买猪血……”她的脸涨得通红,终于说了出来。 “啧啧,瞧这个费劲。”说着,妈拿出钱来递给了她。 她立刻高兴起来,把眉毛挑得弯弯的说:“卖了猪就还上。” “去吧,去吧!”妈挥着手。希旺嫂笑着走了。 当天夜里,她买回一盆子紫红的猪血,脱光了衣服躺在铺着谷草的屋地上,让 妈在她的下身上抹猪血。妈按着姑婆教给希旺的话,闭着眼睛念叨着:“见了红见 了红,生个儿子戴红顶,生个闺女绣花灵。见了红见了红,生个小子像条龙,生个 丫头能成凤……”弄得满屋腥味。希旺喝醉回来直嚷:“什么见红见绿的?糟尽了! 糟尽了!下锅喝酒香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