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周 天黑起来,矿上院子里的灯全开了。我觉着灯光好像没有平时亮。一抬眼,隔 着窗户,宝树那一堆在那儿,我觉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我不大敢看,可又忍不住隔一会儿就要看一眼,又分明觉得那块风筒布清清楚 楚,边边角角支棱八翘的,中间鼓起来,越发像宝树蒙头盖着被子。 天越来越晚,越来越黑。后来我就不敢隔着玻璃看外头的宝树了,用被子蒙住 了脑袋。可我越不敢看,越管不住自己去想风筒布下边宝树的样子。我觉得,说不 定哪时,宝树就要掀开风筒布,自己坐起来、站起来了,到后来,我上牙不住地磕 打下牙,在被窝底下打起了冷战,我板也板不住自己,越板越厉害…… 后来,我实在受不住了,要是再跟宝树一个姿势蒙在被窝里,我就得疯了。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站起来出了屋子。清清楚楚,宝树还好好地停在院子里。 风筒布边上并没有支棱八翘的,大概担心起风,广发他们还压了几块砖头。 那时候,我就有些糊涂了。我这人一害怕,人就糊涂。这一回,糊涂得最厉害。 我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后来我没回我那小屋,两条腿这么驮着我,顺 着道,走了。金祥的矿,在我身后,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