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这个人有一个特长,那就是下跪。我常常面对某某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就 像军人打一个立正那样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在我看来,下跪就是一种礼节, 表示对别人的尊重和顺从。如今我当上了局长,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该归功于我下跪 的本事。当然了,这样说可能有些偏颇,我的工作干得是不错的,业绩是比较突出 的。说心里话,我十分感谢下跪的本事,是它给我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好运和福气。 我的下跪本事是苦练出来的。我觉得,许多本事需要从小时候练起才能成就优 势。比如,打乒乓球,最好从五六岁练起,经过多年的磨炼和积累,往往会出人头 地。像邓亚萍、刘国梁、王楠、马林、张怡宁、郭跃等乒坛高手,都是从很小的时 候就练习打乒乓球。如果你已经二十多岁了,非要立志打乒乓球不可,十有八九会 白忙活。我的下跪本事就是从小的时候练起的。我小的时候住在一个很大的村庄里。 这个村庄同族人家众多。按照当地习俗,每年的大年初一,我要给同族的长辈拜年。 具体的方式就是跪在地上叩头。我从五岁开始下跪叩头,一直到二十多岁离开家乡 为止。我的长辈有一百多人,所以,在一天时间里,我要下跪一百多次。一开始, 我感到下跪时,膝盖骨被地碰得很疼。但我还是默默地忍了。跪的次数多了,膝盖 骨就麻木了。让我乐此不疲的是,我每一次下跪,都会得到很可观的回报,有大大 小小的红包。我想,这下跪的游戏太好玩了,你只要跪在地上,叩几下头,人家都 会乐呵呵送上红包,还直夸你懂事。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所以,每年正月,用 不着父母安排,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寻找长辈,给他们跪地叩头。时间长了,我竟然 博得了尊敬长辈的好名声。后来,我考取了大学,村子里的人都说这是我孝敬长辈 的回报。 我时常用下跪赢得上级的好感。我参加工作以后,不久就犯了一个大错。按规 定,我会受到记大过处分。有人对我说,如果刚参加工作就受到这样严重的处分, 恐怕你将来的前途很不妙,如果找局长送些礼,求求情,局长兴许开恩,不做处理, 以观后效。这是最为理想的了。当时,我没有钱,不能给局长送礼。我想,我就给 局长跪下叩头,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于是我来到了局长办公室,不由分说,就如 同当年给我的长辈拜年那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嘭地给局长叩了三个响头。 局长被我的举动惊呆了。他半天才缓过神来,他上前把我扶了起来,说,不能这样, 有话慢慢说嘛。我说,局长,我犯了严重的错误,请您原谅。他对我说,你犯了很 严重的错误,没想到,你改正错误的态度和决心这么好。人非圣贤,犯了错误不要 紧,能改就是好同志。我可以考虑不处分你,但你一定要记住教训,下不为例。你 看看,我的一次跪地,三个响头,就化险为夷了。事后,有人问我托什么门子找了 局长,把本来已经定了的处分给推翻了。我笑而不答。让我没有料到的是,我这次 跪地叩头给局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多次说我这个人忠诚、讲义气,将来是一把 好手,他决定重点培养我。后来,我不断升迁,从科员升为科长,从科长升为副局 长。在局长退休前,他将位置交给了我。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的努力过程。在这期 间,我不知给局长跪了多少次。总之,我每一次跪地,或感激,或认错,或求情, 都能起到神奇的效果。我不知道局长为什么喜欢我给他下跪。其实,下跪对我来讲, 只是举手之劳,容易得很。可是,他却那么看重,对我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信赖感。 由于在下跪中得到了好处,所以我就不断地将下跪的本事发扬光大。每年正月, 我都会去我的顶头上司的家拜年。我的顶头上司不是随意准许别人给他拜年的。我 是经过多方面的努力才赢得了这个机会。我给他拜年,送上“小意思”那是理所当 然的,但是,这已经没有任何新意。我的新意是给他跪地叩头。一开始,他显得挺 惊奇,后来逐渐习惯了,看上去很喜欢。他对我说:你这样对我忠心耿耿,我十分 感动。我会全力支持和栽培你的。有了顶头上司做后盾,我的胆子就壮了起来。别 人敢做的事,我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我也敢做。做好了,算我的成绩,会受到 奖励;如果捅出了娄子,有我的顶头上司给顶着。所以我以牛气和有魄力而闻名。 胆子大了就容易出事。每一次出事,我就下跪一次,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 一次,我惹了麻烦,我的上司在电话里训斥我,说我无法无天。我灵机一动,我拿 着电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领导我给您下跪了,请原谅我吧。我的上司很受 感动,说,难得你一片忠心,这事就算了。由于我有下跪的本事,在官场有“能屈 能伸”的美名。大家都说,当官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实在不易。 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我深深地体会到,其实,下跪是官场上的一门艺术。在我 小的时候,一开始下跪是依从父母的要求,为了孝敬长辈嘛。后来,我发现了其中 的甜头,下跪就成了我自觉和主动的行为了。如今,我已把它练成了一种权术,屡 试不爽。就在前几天,我们单位来二百多名上访人员,造成了十分混乱的局面,情 况万分危急。有二十多名同志前去安抚和劝导,都难以控制局面。有人提议说,至 少要叫十名警察来增援,要不然会出事的。我说,没有那么严重吧。我一个人就能 将他们搞定。于是,我出现在这些上访人员面前。我说:“大家听我讲。你们的事 情我很明白,很同情。大家先回去,我会全心全意地为大家解决问题的。这个我敢 保证。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现在向大家行一个礼。”于是,我对着大家扑通一声 跪倒在地,嘭嘭嘭地连叩三个响头。大家被我的举动震住了。有人说,既然局长这 么给咱们面子,那么我们就听局长的,回去等消息。不一会儿,上访的人便走光了。 对于这件事,有一名记者写了一篇报道,说我诚心诚意地为群众解决难题。还说, 平民给官员下跪的比比皆是,而官员给平民下跪的却十分少见。无疑,我的下跪行 为得到了媒体的认可和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