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卫城到双妩家的那天,双妩起早又把屋子收拾了一遍,那么多没有什么用途的 东西没有地方归置,怎么收拾屋子里也是乱,双妩也不指望这个家能怎么给她提气, 她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说得过去的东西。 双妩的父母却没当回事,她妈还照常送孙子去学习班,她爸也照旧到外面转悠 去了,渴望能碰上点什么便宜货。 卫城来的时候,双妩的父母还都没回来,他带着厚礼,都是老年人用的营养品, 价格没谱地昂贵。双妩觉得怠慢了他,找借口说:“我哥家里突然间有了事,没法 不去,他们一会儿就能回来。” 为了表达对他怠慢的弥补,双妩找出她早年的影集给他看,他饶有兴致地翻着, 议论着:“……你年轻时候胖乎乎的比现在好看……这是干吗?这就叫搔首弄姿吧 ……哎我发现你鼻子特别小,腿也短……” “不让看了。”双妩把影集扔到床底下。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气她,以表示对她 父母的不满,他是要这点面子的人。 父母总算回来了,双妩给他们正式介绍了一下,之后她指着那些补品说:“这 是卫城给你们买的。” 平常就没话的她爸这回也没特别说什么,她妈客气地说:“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我们从来不吃这些东西。你回头带回去给你父母吃吧。——父母多大岁数了?都退 休了吧?” “我爸六十六了,今年初刚退。” “你妈呢?” “我妈过世十多年了,我爸几年前——”他想找一个合适的词,终于憋出一个 :“续的弦。” “啊,是后妈。”幸亏她妈听得懂,“后妈多大岁数?” “三十六。” “六十三吧?”她妈帮忙纠正了一下。 “三十六。”卫城硬着头皮确认。 双妩把她妈叫出来,“做饭吧。” 娘俩一起到厨房摘菜,她妈先说:“个儿太矮了。” “我爸个儿还矮呢,你不也和他过了一辈子。” “我后悔了一辈子。你也想跟我学?” “只有穷才让人后悔,你后悔是因为我爸穷。”双妩一边洗着韭菜一边说。 她妈很快炒出四个菜,非常家常,一点不显热情。她倒也没指望家里能给他多 隆重的仪式。卫城没吃几口,意思意思,就告辞了。双妩把他送下楼,他就说: “你父母没看上我。” “我父母就那样,不会待客。”她一点不觉勉强地挽上了他的胳膊,父母对他 的怠慢反倒在感情上把她往卫城那推近了一些。 “我看得出来。”卫城冷笑了一声。 送走卫城回到家里,双妩痛心地问她父母:“你们装出一点热情都不行?” “干吗要装?我们就是不同意。那是正经人家吗?六十多岁老头找三十多岁大 姑娘,你不嫌寒碜?你过了门怎么开口叫妈?你怎么和他们一起生活。” “用不着一起生活,他爸未见起看得上我呢。” “那我就更不同意了:有钱怎么着,有钱人没一个好人。” “咦?钱那么得罪你,你还那么喜欢钱。”双妩也不让份儿。 她妈气极了,干脆说明了,“你要和他结婚,我一分钱不给你拿。” “我一分钱也不要。”双妩说这话是委屈,但也还是骄傲的。 然而还是屈抑地给卫城打了一个电话,脱口就问:“你想我了吗?”这话不知 是假还是真,现在她分不清了,因为她的父母,她似乎对他有了一点真心。 “刚分开,想什么想啊。”他一贯令人扫兴地说,这反倒使她心里舒服了点。 但是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流了下来,她觉得到底她还是孤单的,并没有人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