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卫城家的洗澡间没有门锁,双妩进去之前,严正警告卫城:“不许偷看。” “我不偷看,我正大光明地看。”果然在她洗澡时,他冷不丁拉开门,把脑袋 伸进去,一脸无甚邪念的笑意。 “你出去,出去。”她用毛巾裹着身体,大惊小怪地叫。 “早晚是那么回事。”他说,想进一步往里去。 “不结婚我就不跟你那么回事。”说着飞起一脚,甩出拖鞋直打在他腿上,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那叫声竟有点歇斯底里。卫城只好退了出来。 她混合着淋浴的哗哗水声,贞烈地强调着:“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就是我,我 就在乎这个,我就得等到结婚。” 等她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卫城看着衣衫不整的她,心急火燎地说:“明天就 结婚。” 见双妩不言语,他追问了一句:“结不结?” 她背着他站在窗前,双臂拄窗台儿,望着天,软软地笑了两声,故意地说: “不结。” “那明天就领结婚证去,早晚是那么回事。”又问:“哎,咱俩认识多久了?” “五十天整。”她说。 第二天一早,他们先分头行动去各自的街道办事处开单身证明,然后又约着去 民政局,他们照了相,接受了一些常规性询问,两个公章盖下来,他们拿到了结婚 证,就此成了夫妻。 “就这么地就结了?”他问。 双妩也把结婚证翻过来掉过去地看着,好像那上面有有关婚姻的一切答案。之 后,她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们轻而易举获得的已婚身份,亵渎了丈夫和妻子这个神 圣的称呼。 “媳妇,跟着我好好过吧。”他拍拍她的肩头说,“走,我请你吃酱大骨去。” “省点钱吧,回家我做饭。” “我想吃点酸性食物。” “我做。”她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她已经是他的合法妻子,完全可以理直气壮 地支配他的钱了。 沿路,他们像一切夫妻那样买菜。回到家,他进屋看电视,她在厨房里手忙脚 乱。 当重庆辣子鸡,麻婆豆腐,酸辣汤一一端上来,他才离开电视走过来。她艳羡 地说:“啧啧,这是哪朝的皇帝呢。” 他笑着,坐下来,吃了一口辣子鸡,“这鸡肯定是催生素喂的,太难吃了。” 喝了一口汤,说:“太酸了,醋放多了。” 她说:“我要是吃现成的就不这么挑剔。” “不好吃还不让说。”他不解地说。 “可是我怎么就觉得好吃透了呢。”她说。她吃了一口鸡肉,真觉得好吃可口, 而且那刚出锅的大米饭使她再也忍不住了,索性放开一吃。一旦控制食欲的努力放 弃了,她面临的就是暴饮暴食。吃到尽兴时,她站起来去拿桌子那一头的煎饼,当 她倾着身体伸出手努力去拿的时候,卫城正从她身后路过去厨房,他走得急,一脚 带走了她的椅子,因为那椅子是塑料的,轻得没有声音,她拿了煎饼就坐了回去, 结果,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板上,手里的煎饼飞将出去,桌子上的那碗酸辣汤也被 她带了下来,汤汤水水扬了一地。他吓得惊叫了一声,忙去抱她,她推开他,坐在 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怎么那么馋呢?我还吃煎饼!” “媳妇,你摔着了没?媳妇,我不是故意的。”他一连说着,但是看到一地的 煎饼渣子和她那狼狈相,仍忍不住笑着。 “你还想故意的!”她说着,站起来,面对着他,发自肺腑咬牙切齿地说: “卫城,你让我像个小丑。”说完泪水狼藉,夺门而出。 下了楼才觉出屁股摔疼了。她在心里骂了一阵粗话,可是她真觉得自己像小丑, 可笑的、自找难堪地活着。因为这个跟头,她借题发了挥,憋了好久的郁闷得以抒 发出来。卫城追了上来,真着急了,“媳妇,别生气了。那椅子太轻了,挪动了都 没弄出响——要不我把那椅子扔了吧?”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吵架。如此矛盾的两个人竟然第一次吵架。因为她 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脆弱,禁不起伤害,所以她假装得太好,因此也太苦。今天 领了结婚证,那层关系不免坚实了一些,真实的自我也开始显露。通过这一摔,给 了她一个安全暴发的机会,现在她又能修补好自己,维持好他们的关系了。 “回家吧,媳妇,别忘了今天是咱俩大喜的日子,咱开葡萄酒喝。” 她擦干眼泪跟着他回家,把地板清理了,重开宴,可她再没胃口了,他也不敢 再说那菜不好吃了。开了葡萄酒,没几杯,他先晕乎了,豪情万丈地宣布:“今天 是洞房花烛夜。”说着理直气壮地扑向她,她一边躲一边说:“今天不是,操办婚 礼那天才是。” “今天就是,我们有证儿了,我们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我们必须得有夫妻生 活,否则就是对法律的欺骗。”卫城说着开始要来强硬的了,还终于让他逮着了把 她压在床上,双妩一接触到他的身体就像被电着了,明显感到了他下身坚硬的部位, 厌恶产生力量,她一下把他掀到床下。 卫城的嘴被床头磕了一下,血流了出来。 “你快去洗洗。”双妩见着血害怕了。 他洗着嘴唇,嘟囔着:“处女血没见着,我这先淌出血来了。” 见到双妩笑,他就问:“我说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干?你烦我啊?” “不是不是。”被他说中,她慌了,“我们还有一个婚礼呢,我想等到婚礼之 夜,那样有意义。而且现在做了,新婚之夜干什么啊?” “那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可是我们拿什么举行婚礼?” “我得跟我爸要钱了,我二哥结婚时,我爸给了他十万元呢。”他用手碰了碰 嘴上的伤口,疼得缩了一下肩膀。